两人都是一僵,顾沉光先抬了眼,望向青石门口缓缓走出的温婉女子。
女子墨色长发及腰,被打理的极好,轻轻垂在脑后。上身一件白底青边的淡色旗袍,下身则是一条长及脚踝的淡蓝色长裙,花色简单,却极好看。她抬眼望来,烟波流转,是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柔美,清颜素骨。
这样的女子,也难怪路盛铭爱了一生。
叶九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神色一动,望向顾沉光怀中倔强的背影,轻声开口:“南桪。”
顾沉光明显感到怀里人一僵,随即更往他怀里钻去。
叶九无奈,轻轻微笑,温柔了眉眼:“你还是不肯见我?”
南桪不动,顾沉光看向叶九,目光有些歉意。
叶九轻缓摇摇头,垂了眼,看向自己自己苍白的指尖:“是我不好,怨不得她。”
顾沉光轻拍南桪的背,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她勇气。南桪僵在他怀里许久,终于轻动,收回环在他腰上的手,转身,看向不远处静静站立的人。
她眼睛红的吓人,看着如常温柔的母亲,顿了顿,才哑声说:“我现在……不能原谅你。”
叶九轻叹口气,弯了眼角:“你还是不懂?”
南桪略一沉默,点头:“是。”
“也罢……”叶九说完看了一眼顾沉光,目光移向两人始终交握的双手,想起什么,眉眼一黯,却强打起笑意来:“我想,你或许很快就会懂。”
……
那天的最后,他们到底还是离开了。车开出去很远,南桪忍不住回头——叶九还是静静站在门前,偌大的裙摆飞扬,盛如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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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机场,俩人一个小时后的飞机回北京。
南桪正和顾沉光在机场附近的菜馆解决午饭,顾沉光手机响了,拿起来看了眼,接通。
那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南桪看过去,只见顾沉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心紧皱,一片风雨欲来的景象。
她心里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咬着筷子,着急的等他把电话打完。
“……好,我知道了。”顾沉光简单回了一句,挂断电话。
手机紧握在掌心,顾沉光看向对面的人,对上她清亮的眼睛,一时难言,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南桪先耐不住问他:“怎么了?出事了?”
顾沉光深呼口气,握住她的手:“宝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爸爸他……一个小时前,跳楼自杀了。”
第二十一章
顾沉光带着南桪回到路家时,路盛铭的尸体早已处理完毕,围观群众也已经散开,家里只剩下几个警察,在和宁婉了解情况。
南桪冲进去,疯了一样四处找,从厨房到主卧,再到她之前住的房间,一寸都不放过。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在心里竭尽全力的祈祷,这只不过是顾沉光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而已,再回家,父亲还是一样好好待在家里,为自己准备洗尘宴。
可是没有,她找遍了每一个房间,都没有。
南桪腿软的几乎站不住,一路支撑的信念坍塌,此刻彻底失去了站立的能量。顾沉光就跟在她身后半步,见状一步冲上去,把摇摇欲坠的人拦进怀里:“……别怕。”
南桪大口大口的呼吸,借助他的力量挣扎着站起来,眼泪终于决堤,大滴大滴往下掉,烫了两人交握的手心。她推开顾沉光,转眼看向客厅里的人,狠了眼,一步步走过去。
宁婉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好像所有的信仰都消失殆尽,散尽了七魂六魄,灰暗无光。旁边,八岁的路铮蜷坐着,小声哭泣,不时偷看一眼妈妈,再被吓得哭意更甚。
南桪走过去,开口,完全嘶哑的声线:“……我爸呢?”
宁婉一动未动,连眼角都没抬起半分。
南桪提声,几乎是喊出来:“我问我爸呢?!”
宁婉指尖终于动了动,仿佛被人从另一个独属于她的世界唤醒。她轻抬眼,看向南桪,话未及出口,泪先掉了下来,无声无息:“……他不要我了。”
南桪死死盯着她,与她对视,却被她眼睛里死亡一样的绝望震住。
宁婉却不顾她,一瞬间又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声音低了又低,进了尘埃:“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利用路家威胁他和我结婚,或许他就不会过得这么痛苦,就不会,一辈子都遗憾了……可是最后,我也没能帮他保住路家……”
她看向南桪,带了残忍凉薄的笑:“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娶我么?因为他是路家长子,从小,所有人都告诉他,路家百年基业,就全系在他手中。他就是毁了这一生、粉身碎骨,也得把路家给保住……宁家和周家,合伙把刀架路家脖子上,他能怎么办?”
“联姻是唯一的路,只有他娶了我,宁家才有可能放过路家……这个傻子,居然真的,真的心甘情愿亲手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毁掉……”她泪流了满面,像泛滥的海啸。突然起身,向南桪走了过来,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砰的跪下。
她神情完全的崩溃,却记得完成先夫的遗愿:“你不要恨他,你不要恨他了好不好……他不知道有你,当初,要是他知道你存在的话,怕是宁可毁了路家,也绝不会放弃你母亲的,他那么爱她,那么爱她……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南桪,当初他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我在他的抽屉里,看见了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是我,拿刀抵着脖子逼他的,是我拿命逼他的……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他……是我太自私,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