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奴似乎被这一声吓着了,肩膀一抖,循声看了过去,抿唇道:“是开封府衙的官爷们。”
村民们当即停下手中的活,有人接着问道:“可是为了你家男人和贺哥儿?”
灵奴小幅度地点点头。
那人挥舞着锄头,叹道:“那混帐男人也就你当个宝。”
顾九和楚安相视一眼,虽是心存疑惑,但都没有出声。
与灵奴着装不同,放眼望去,袁家村几十户人家皆是茅檐竹屋和土坯房,唯独袁彪家是瓦砖房,还修有一个约三尺高的围墙。
推开院门,木头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堂屋坐北朝南,西边是两间紧邻的厢房,东侧则是带着烟囱的厨房,墙角处放了一口大缸,木盖上面压着几块石头,应是腌菜缸。
院子角落里种了一棵郁郁葱葱的枣树,一只大黄狗正蜷缩着身子,趴在荫蔽处,脖子上拴了一根麻绳,另一端绑在树上。
见到陌生人进院,大黄狗立马警惕地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冲顾九和楚安狂吠。
灵奴怕畜生冲撞了两位贵人,随手拿起靠在围墙上的木棍挥舞了两下,大黄狗这才悻悻地安静下来。
灵奴面露窘迫,小心翼翼地瞧他们两眼,见两人皆是面色不惊,不由松了口气,怯生生道:“贵人们莫怪。”
顾九盯了一会儿那只想继续吠叫,却又迫于主人在场而不甘重新趴在地上的大黄狗,忽然问道:“它平日都被拴在这里吗?”
灵奴细声道:“是。”
正说着,一个光着膀子的年轻男子从后院走出,手里拿着斧头,额头和胸膛上满是汗珠,看这样子应是刚劈完柴木。
灵奴顿时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双手捂住脸,背过身去。
顾九大概猜出了这人是谁,虽觉得那身体着实没什么看点,但瞥见楚安一脸“你还是不是个姑娘”的表情,还是象征性地闭上了眼睛。
袁同显然是没想到了会迎面碰上人,先是一怔,而后唾骂一句,赶忙转身进了堂屋,不一会儿便穿好衣服出来。
袁同睨了一眼满面羞红的灵奴,嗤道:“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光着身子,装什么雏儿呢。”
灵奴登时又羞又恼,死死地咬住下唇,不去看他。
顾九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年岁和灵奴差不大的男子,淡声道:“儿大避母,这么简单的道理袁郎君不知道吗?”
袁同面色微僵,眉头凝起,似是要发火,但瞧见旁边人高马大的楚安,终还是吞下这口气,铁青着脸离开。
“等下。”
顾九叫住他:“衙门查案,需要问袁郎君一些问题。”
袁同满脸不悦,粗声粗气道:“什么?”
顾九抿了抿唇。
找你爹。
她耐着性子道:“三日前你父亲在天黑之后从你家布铺回村,人却失了踪迹。”
袁同一脸没所谓道:“我知道啊。”
顾九有些无语。
废话,你爹丢了你能不知道。
楚安拔刀出鞘,虎着脸:“问你话再答!”
袁同梗着脖子,没说话。
顾九继续道:“那天他可与你说了些什么?或是有什么异常?”
“我和那老畜牲没什么好说的,”袁同冷笑道,“他有什么异常我哪里知道。”
顾九压着火:“你当晚回村时可曾在路上见过他吗?”
“没有,”袁同道,“那老畜牲不回家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指不定在哪儿抱着酒坛子醉生梦死呢。”
他瞥灵奴一眼,讥讽道:“也就这个娘们大惊小怪。”
一口一个老畜牲,这父子俩之间得是有多大的仇怨。
楚安弹了弹刀身:“好好说话。”
袁同又不吭声了。
顾九再次打量他两眼,继续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袁同不假思索道:“亥时末。”
“记得这么清楚?”
袁同不耐烦道:“我每日都是这个点从布铺回来,你若不信,大可找来账房和伙计问上一问。”
顾九问:“那你弟弟呢?”
闻言,袁同笑了笑,神情不屑:“我连自己老子都不注意,吃饱了撑的去管他的死活。”
顾九隐隐觉得这话里包含着某些信息,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就目前这线索,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顾九索性就放袁同离开了,待人走后,她看向灵奴,还是问了句:“袁大郎和袁彪关系差成这个样子?”
灵奴尴尬地垂下眼,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这……他们父子间的事情我不好多说。”
顾九便不再问了,和楚安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去后院转了转,除了劈好的柴木,以及搭在木架上晾晒的衣服之外没什么奇怪的。
正要离开,楚安忽然冲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顾九顺势看了过去,微风吹来时,轻薄衣衫随之飘动,唯独最里面的一件褐色衣物纹丝不动。
顾九眯了眯眼,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棉衣。
楚安随口低声嘟囔了一句:“奇怪,大夏天的,洗什么冬季才能用得上的棉衣。”
楚安说这话时声音太小,顾九没听太清,正要问,却听灵奴解释道:“那是同哥儿的衣服。”
顾九看她,好奇道:“你帮他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