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关键性的几句话,也足够让康熙明白了。
他本来就是那样聪明的人。
齐荷在康熙眼中,再无遮掩,是个明明白白,透彻到底的人了。
可这怎么能让人不害怕呢?
她也不是有意不同康熙说起那些话的。
她为着那些事情,那时本就心中有所动摇,正好噶卢岱问起,她挑挑拣拣的,把能说的不能说的杂糅一通,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回。
那主动权是掌握在她手里的,噶卢岱信与不信,这都是可以控制的。
噶卢岱也果然不在意这些,只笑她看不透。
然后,她便顿悟看透了。
便也就将此心丢开了。
许久不曾再提起,就只当是没有这回事了。
可谁知道有了孩子的午夜梦回间,她竟再度梦到了这些事情呢。
梦到了也就罢了,还让康熙听见了,猜到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动的在康熙面前袒/露了出来。
这让齐荷怎么能不本能的害怕呢?
她怕,不知康熙会是怎样的态度。
往日深切情意,深重爱意,有了这些事情,她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转变。
她没有做好准备,也无从准备。
她甚至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
以至于她都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却望见康熙眸中的灼疼与爱意。
她甚至都没有发现,康熙话中的深意。
那不是在责难她,也不是在质问她,更不在意她暴露出来的一切。
他在意的,是未能第一时间解开她的心结。
康熙追过来,轻轻拥住她,将身体微微颤抖的人抱在怀中,温柔安抚。
“你又怕朕了。别怕朕,齐荷儿。别怕。”
“朕永远不会伤害你的。朕深深爱你,怎么舍得看你这么害怕呢。”
“也怪朕,竟以为你不在意这个,未曾对你早日说明。累你如此心伤。”
齐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很害怕,明明还在微微的发抖,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大好。
可是,被康熙抱住之后,她的肚子被轻柔的安抚好,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本能的逃离他的怀抱。
可是一颗被爱浸透了的心却在渴求爱人的温暖,爱人的轻抚,爱人的细语仿佛熨帖的暖热,一寸寸的安抚住她有些疼痛的心。
齐荷忽然就想起来。
她跟噶卢岱说。
她那时笑得多高兴啊,她说,我已经离不开他啦。
齐荷眼中热泪涌出,她不敢回抱他,心里却在想,她是真的离不开他了呀。
康熙说,他深深爱着她。
她又何尝不是深深爱着这个男人呢。
她哭的一塌糊涂,乱七八糟的,吸了吸鼻子,带着含糊不清的哭腔,哭着问他:“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呀?”
康熙抱着她,不住的给她擦眼泪,她哭的太厉害了,康熙怕她被噎着,大手放在她的脊背上,来来回回轻轻的抚着。
他的声音也有点哽咽。
他微微红着眼,说:“朕早就知道了。从一开始,朕就知道了。”
齐荷泪眼模糊,终于忍不住心中情感涌动,回身抱住他:“怎么会?”
她一直很努力很小心的。
康熙察觉到她不再发抖了,覆在她脊背上的手动作越发的轻柔:“那年,朕同你大婚三日,后同你一道去赫舍里府上。朕见到了你玛法。朕与他说了国家大事,也说了你。”
“许多话,你都知道。你玛法也曾与你说过。但有些话,你也不知道。”
“他说,赫舍里氏知道要与朕大婚后,哭了许久,心中并不胜意。后来见朕与你回去,很是要好,他就放心了。他以为,是赫舍里氏转了性子,愿意同朕一同好好过。”
“其实,只有朕知道。那是不一样的。她心中不胜意,哭了那么久,一场婚事,一夜之间,怎会就妥协了?你娇气爱哭,却很听朕的话。看着朕的眼睛,总是明亮的像个小娃娃。对朕,并无一丝厌恶。朕知道,你从小就喜欢朕。”
“那时,或许并无情爱之意。你怕朕,也是担心朕会强要了你。但你并不讨厌朕。也没有厌恶同朕的大婚。这许多年,朕一直都知道是你,不是旁人。朕心中所爱,也一直是你。”
“朕看你天天都很高兴,朕愿意宠着你爱着你,朕很喜欢你。朕以为,你不在意这个,怕你害怕,朕也不曾提起这事。却未曾想到,你心中一直在意。”
齐荷几乎把自己埋进了康熙的怀里。
她呜呜哭,哭得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康熙很怀疑,她是不是能听清他的这些话。
齐荷哭得抽抽噎噎的,抓着他的手,用一双泪眼望着他,满目婆娑:“你爱的人,一直是我?”
康熙低低嗯了一声:“一直都是你。也只有你。”
在她还乖乖的把自己装在皇后的壳子里的时候,他爱上的人,就是壳子里温温热热的,暖热灼烫的,那个属于齐荷的真正的灵魂。
他这些年相守的人,呵护的人,也一直是那个人。
齐荷一直都知道,是康熙把她从壳子里挖出来。说想要她独占他,想要她的唯一的爱。
可从来不知晓,他的深情厚意,是将她挖出来后,真正拥住了她最深切的以为从未有人发现过的,真正的齐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