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示意守家去马车上取他们的口粮。
守家磨磨蹭蹭地从马车上搬下一袋面粉和半袋大米。
阿宝紧张地攥着拳头,“我们的粮食就这些。”阿宝带着人往后退了两米,示意对方来取粮食。
阿宝低估了这一袋半的粮食对土匪的吸引力。
阿宝刚让开,之前还勉强有一点纪律的土匪队伍瞬间分崩离析,人群朝着粮食蜂拥而去。
胤禩竟然也没人管了。
胤禩脑子里上演了三十六计,结果一个也没施展出来,胤禩一脸莫名其妙地走到阿宝身边,侍卫将束缚住他双手的绳子解开。
胤禩揉着手腕让阿宝先上车,“这些应该不是土匪,更像是刚刚落草为寇的百姓。”
阿宝摇头,坚持站在外头,“八哥觉得这些人落草为寇是因为天灾还是人祸?”
胤禩见人便是三分笑的眸子里此时全是冷意,“也许都有。”
面粉袋子被哄抢破了,雪白的面粉撒了一地,有面粉溅到了阿宝鞋头上。
一个须发凌乱的老人匍匐着爬到了阿宝脚下,小心翼翼地将阿宝鞋尖上的面粉扫到手心。
“不饿了妮儿!不饿了妮儿……”
老人痴痴笑着:“爷爷给妮儿蒸大白馒头吃……”
阿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守家怕老人对阿宝不利,上前将老人踹开。
“别……”阿宝出声阻止。
老人手脚无力,人轻易地被踹倒了,手里攥着的面粉也露了出来。
老人干枯的手在地上扒拉着,浑浊的眼睛流出眼泪来,眼泪滴在了地上,又渗进土里。
阿宝心里很难受,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尘不染的鞋尖发呆。
爹爹要是看到了自己的子民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应该也会想自己一样难过吧……
爹爹想让自己做一位合格的公主……
片刻后,阿宝抬起头,目光坚定地向老人走去,“你……你孙女在哪里?”
胤禩目光停留在阿宝扶老人起身的背影上,示意侍卫上前护好阿宝,他则走向了抢粮食抢到疯魔的人群。
老人手往后缩着,似是怕脏了阿宝干净的衣服,“妮儿……妮儿在哪儿?”
老人眼神清醒了一瞬,眼睛慢慢睁大,之后又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地一把将阿宝推开,“妮儿没有了!妮儿饿死了!哈哈哈!”
老人又哭又笑,颠簸着向发生塌方的方向走去。
守家将阿宝拉起来,“公主……”
阿宝咬唇,拿袖子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脸上蔓延的眼泪。
“八哥!”阿宝朝正带着人在人群之中劝架胤禩喊道,“你给他们说,咱们给他们找粮食,别让他们再抢了!”
正在为了一口吃的抢得头破血流的人停下了争斗,一双双浑浊的眼睛纷纷看向阿宝。
阿宝抬手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眼神四顾,在路旁找到一个半人高的石头,让守家把她抱上去。
胤禩站着没动,他想看看他这位妹妹能搞出什么名堂。
阿宝板着脸,想了想道:“我之前听家里大人说,山西人杰地灵,百姓生活安乐,睡觉不用闭上门户,我和哥哥正是因此才跑来山西游玩,但是……但是……”
阿宝扫过一张又一张麻木不忍的面孔,“但是我们今天刚进山西府,先是遭恶商谋命,又遇……又遇刁民拦路!”
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最初和阿宝交涉的瘦高个儿男人。
“兀那娃子,你生来就含着金汤勺,哪里知道那些恶官们的可恶!你家大人?你家大人怕是和那些恶官门进的是一家门吧!”
“就是!俺们给朝廷交粮纳税,还不是为了在灾年能有口饭吃,结果呢?恶官隐瞒灾情不往上头报,俺们的房子塌了!粮食都供了恶官吃喝!你说俺们是刁民?都是你们这些干吃皇粮不干实事儿的臭虫门逼的!”
“你们逼的!都是你们逼的!”
“我的房子……”
阿宝听清楚了,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
胤禩猜测,难道这就是皇阿玛派他们来的本意……
可是为何要派阿宝一个小孩子来,派钦差来不是更好?
“我家是京城的,我和哥哥可以将你们的委屈告诉外头的人,但是你们得说清楚,天灾是什么,恶官又是谁。”阿宝的声音稚嫩,但说出的话却带着重如千钧的力量。
瘦高个儿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真的?你家人有那个本事?”
阿宝从腰上的荷包里拽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大声道:“看到了吗?这是我爹爹给我的令牌,拿着它,我可以让官府为你们放粮。”
人群再次躁动了起来。
胤禩嘴角勾了勾:“你们别想着把令牌抢走,官府认的不只是令牌,这令牌在我妹妹手里才能发挥作用。”
胤禩佩服阿宝的勇气,不过阿宝的手段还是稚嫩。
这群人都落草为寇了,靠善心可感化不了他们。
阿宝和胤禩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将这群百姓稳定住了。
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胤禩指挥着侍卫将那些还算干净的大米收集了起来,支起大铁锅熬了一锅浓稠的米粥。
难民有百八十个之数,靠一锅粥可填不饱他们的肚子,不过相比于一时的温饱,他们更想长远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