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有这么一个,就够了。
康熙几乎是拎着幺子的后脖领子,快步退出了无逸斋,心里盘算着小幺上学的事,要不还是再等等。
胤小祕被他汗阿玛牵着手,笑得可甜可甜,冲身后的阿哥和侄子挥挥手。
再见啦,他又不用上学了。
*
就这么笑笑闹闹的到了仲夏。
仲夏的天,说变脸就变脸。
前脚还是艳阳天,转眼就变成了大暴雨。
雨落在西花园的荷池里,莲动鱼潜,只余湖面上激起层层涟漪。
胤小祕坐在凉亭里,面前的桌上蹲着半只大西瓜,里面已经被他用小勺子挖去一半,吃得肚子鼓鼓,直打饱嗝。
四阿哥在一旁,眼里明明看着书,却忍不住皱眉摇头:“少吃些,西瓜寒凉。”
小团子悻悻:“知道啦。”
四哥近日变了许多。
他从前忙,忙的是内务府差事,是官位上的事,也是汗阿玛吩咐下来的差事。可如今,被卸了职务之后,他反倒像是被解开了枷锁。
没人给他派活,他便默默看哪里需要救场,就赶去哪里。解决了又往下一个地方去,周而复始。
胤祕少数几次在园子里碰上四阿哥,他都是急匆匆说两句话,吩咐苏培盛给他送东西。
“近日得了块漂亮的异石,我叫人打磨了做成珠串,找永福寺的法师开了光,你跟弘历他们一人一串。”
“戴铎回来带了些君山毛尖,你若不喝,带回去给你额娘。”
“福晋她们知道你喜辣,自己做的辣酱封了瓶,不可多吃。”
饶是胤小祕这么厚脸皮的人,都有些消受不住四阿哥的投喂。
于是,这回面对主动找上门的四哥,小团子可乖巧了。
四阿哥看了会书,发觉静不下心,又把书册合起来,递到苏培盛手里,挥手叫人退到亭外长廊下守着。
跟幺弟在一起,他似乎也变得不爱读书了?
胤禛甩甩头,面朝幺弟,严肃问道:“听王太医回信,说你最近日日跑去田里,头上包的纱布换得奇快?”
胤祕一怔,讪笑着跟他四哥报喜:“四哥,你都不知道我们小麦最近长得有多好!”
胤小祕手舞足蹈,把自己的小麦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根本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四阿哥只好一脸无奈地听着。
其实,这些事他每日都会听人来报提到。
什么今个用个滴灌法搞得小太监们满身泥,明个又搞什么东西行向种植,非要把长条状南北向的农区给翻个个。
四阿哥初时听到啼笑皆非,后来,来报的人一日比一日面色古怪。
因为,小阿哥这般连着折腾下来,竟然真的研究出点喜人的成果——经他手的那一亩八分地,小麦长势与成熟度明显要强于别的地方。
胤禛瞬间便想到了“仙家”。
这些日子事情摞着事情,他一时都忘记了幺弟身上的古怪,今日借着请安的机会,连忙跑来皇子四所问一问。
至少也要提醒幺弟,头顶上的法术没有消失之前,不要这么引人注目。
胤禛面色严肃,小团子兴冲冲说话的声音便越来越小,最后变成蚊子嗡嗡,甚至还想缩着脑袋从绣墩子上滑下来逃跑。
四阿哥一把将人提溜回来:“纱布摘了,给我瞧瞧。”
小团子极力反抗:“才不要!”
四阿哥没搭理,把人放到怀里,一手箍住幺弟乱挥舞的爪子,一手就三下五除二拆了纱布,脑袋上立马弹出朵水红色的娇嫩小花。
胤禛没忍住笑了。
胤小祕逃脱四哥的牵制,连忙双手捂住头,恼羞成怒道:“你怎么可以勉强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你不是君子!我要告诉汗阿玛!”
四阿哥挑眉,也不知道幺弟是从哪里学的“君子之说”。
他取了新给幺弟买的小帽,端端正正给他戴好,盖住了小花,才淡然道:“尽管去告。看看汗阿玛是觉得你更君子,还是我更君子。”
矮子里面拔高个。
无耻!
胤小祕气得直跺脚,背过身不想理他四哥了。
胤禛笑得无奈,真是小孩子脾气。
桌上的风炉里正煮一壶新奶茶,凉亭外雨声渐大,盖住了沸水翻腾的声响。
四阿哥行云流水地取了茶壶茶碗,给两人分茶,嘴上说的却是惊天暴雷。
“别怪四哥如今对你管得严。这几日,大学士王掞,马齐,尚书房大臣张廷玉,南书房行走方苞大人,都相继被免官降级,如今,只留下张廷玉大人还能在御前走动。”
“汗阿玛此番自有他自己的思量。你只要记得,乖乖听话,别跟这些个年长的阿哥们厮混,便能一直平安。”
胤禛说完,将奶茶递到胤祕手里,示意他趁热喝完。
胤小祕却是瞪着一双大眼问:“年长的阿哥里,也包括四哥你吗?”
胤禛闻言淡定答:“那是自然。”
小团子垮起一张小脸:“啊?可是,可是我还想跟四哥一起玩。”
四阿哥闻言眼角一抽,强忍着保持自己一贯冰块脸,安抚幺弟:“会的,再忍忍,以后四哥带你出去玩。”
胤祕是个很容易就哄高兴的小孩儿,连忙雀跃着,拉了四阿哥的手拉拉勾:“谁骗人谁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