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旁的胖厨子在挥动菜刀,将菜板上的黄瓜拍得开裂,利索地切块后加入调料,盛盘。
厨子端着稀碎的拍黄瓜,经过姜晓身边时,扫了眼那双瞧着就不会干活的纤纤玉手,咧嘴笑言道:
“客官,可别碎了盘碗啊。”
这一个“碎”字激得姜晓,灵台一片清明,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试图通过在饭中下毒,让大魔头陆珩殒命?
简直是痴人说梦。
书中有一个情节,让姜晓印象十分深刻。
主角团因名声渐起,遭人嫉恨,在酒楼被集体下毒。
众人皆是无力瘫倒在地上。
下毒之人确定已得手,便从阴暗角落处现身,轻摇手中折扇,悠哉地踱步到目眦欲裂的男主面前,出言嘲讽男主秦鹤轩。
话才刚说了两句半,随着“啪”一声脆利的骨头响,下毒之人喉咙还未及发出惊呼,身子一歪没了气息。
竟是陆珩不知何时已起身,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毫无征兆地捏断了那人的脖颈。
“无趣。”
陆珩声音凉凉,低眉敛目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慢慢地擦拭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
如今回忆起这段剧情,姜晓不由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一时的弱小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自己斤两。
感谢那根残破的黄瓜,给了她这个武功尽失的前任妖女,一个正确认知自我的机会。
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绝境,切不可去自寻死路。
此时已是春日,不似冬天那般有天然冰箱。
客栈为保食材新鲜,每日大早到街上肉铺现称生肉,一般不会囤积肉食。
大魔头方才犯了胃疾,本也不宜食用太油腻的熟肉,身上的鞭伤更是不能沾染辣椒这等发物。
这厨房角落里既有一小瓮青虾,做砂锅鲜虾粥最是合适不过。
姜晓自幼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已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明确了方向和方法,她便不会一味沉溺于自怨自艾。
轻挽起衣袖,洗净了双手,说干就干。
砂锅粥看似只是虾蟹肉菜等与米粥同煮,没有繁杂的烹调技巧,实则有很多讲究,稍有敷衍煮出的粥便会沦为大锅烩。
来到几个米缸前,姜晓挑选了短胖的粳米,将米淘洗干净,先把米用清水静泡。
这种米做出的粥底最是粘稠软香,与鲜虾滋味相融后,可以达到不加糖而味甘的效果。
为节省时间,她将香菇剁丁,也用水泡上。
只是这瓮中的青虾着实灵活,不太好处理。
姜晓颤巍巍地将几只虾子捉到盆中,青虾在她的手中不停挣扎。
即将被去头去壳开背的虾子,真像挣扎求生的自己,姜晓眼角微微发酸。
“莫怪,莫怪。”
我不杀你们,他就要杀我。
不过,她也确实很想尝尝肉味,虽然只过了两天麦饼裹腹的日子,却像是几年那般漫长。
想到麦饼,姜晓收拢思绪,边收拾虾子,边盘算田庄里的农活。
这次回去后,先把田地翻好,尽快下种。
对了,回家前要去捉只老母鸡,既能下蛋,也可以改善伙食。
姜晓这两日也没做开荒之事,因而系统也不声不响的,还真是寂寞如雪。
“在下能帮什么忙吗?”
姜晓即便只听到声音,但也知道是大魔头来了。
虽然只听他说过几句话,但清润的嗓音,早已刻入了姜晓紧绷的神经之中。
这来自厨房门口的声音一出,姜晓双手一松,灵活的青虾坠回盆中,趁机甩溅了她一身水。
姜晓:“……”
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姜晓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清晨的阳光洒落,笼罩出柔和的光晕,宁静淡雅。
陆珩眉梢微挑,唇角含笑望着姜晓,天赐般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
“胆小。”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姜晓脑海中不由冒出这八字,随即,她也笑得眼眸弯弯。
相视而笑后,姜晓低下头,再次抓起虾子,面无表情地给它去头去壳开背。
风光霁月,奈何为魔。
锤爆他的狗头。
一只青虾殒命的功夫,陆珩已挽起衣袖,走到姜晓近旁提起一只虾,“陆某给姜姑娘打下手。”
开玩笑。
让大魔头不染凡尘的手,沾惹厨房的烟火气?
姜晓可不嫌命长。
未及多想,她迅疾地握住陆珩的手腕,果断抬头看着他说道:
“公子受伤未愈,切勿同我客气。”
陆珩睫毛颤了一下,厨房突然陷入一片沉默。
大魔头眼尾上挑睨向姜晓,眸底闪现一瞬的厌恶与疏离,姜晓看得清晰。
夭寿了。
书中借琉焰教护法之口,曾说过教主不喜人靠近。
更别说姜晓这般,紧握着他手腕的命脉。
陆珩的腕上传来细腻温热,他的手指似痉挛般微微一蜷。
正欲一把挥开姜晓的手,却见眼前的人,一双清澈的眸子透着水汽,呆呆地望着他。
她的面颊因在厨房忙碌,泛起淡淡红晕,鼻尖有细微的汗珠,女子身上本不显的香粉气因而氤氲开来,甜腻的香气瞬时涌入陆珩的鼻腔。
蓦地,喉间涌上一阵痒意,他以拳抵唇,低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