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盯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他也能“看到”——战场。
何必要提心吊胆地在指战屏上指点驱使呢。
不过区区,海盗尔。
“咚”的一声,达西双手齐压,琴声如同紧张有力的心跳,节奏逐渐快起来。
暗沉的星海中,几十艘战舰突然现身,犹如骤然拔高的琴音,战舰向海盗船发起猛烈攻击,毫无预兆的壮丽战斗猛地拉开了帷幕。
海盗们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母船受到震荡。
【逃到这里都不放过我们?!】十字枭海盗们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血气翻涌,俨然已被逼到了绝路。
海盗母船迅速打开十几个门扉弹射战舰,数十艘飞船和单体机甲像划破天际的流星一般冲出了母船,冲向战场。
达西高高抬起的右手有力地敲击着琴键,紧闭的眼帘让他看似轻飘而忘我,但第九军实际上已经在他的指挥下驱驰前进,灵巧的锥形先遣舰和防御机甲从战队的闸口处如潮水般放出。
一场星际战争正式拉开了大幕,交战的第一簇火花开始于第四军的远程扫射,密集的火力扑向了幽深天幕中身法鬼魅、分辨不清的突袭机甲,三架一组的海盗机甲如同专咬弱点的恶虫,灵巧地避开火力,以不可能的速度逼近第四军指挥主舰和侦查辅舰,第四军和第九军的防御机甲汹涌而来,双方机甲血勇相遇,短兵相接,在黑色的天幕下灵活的进退,搏击点射,错身交战。
璀璨的火力如同指尖迸发的音符,盘旋交战的战舰如同飞速起伏的琴键。
血与歌,诗与火。
从来都在一起。
达西双手连弹,启动第九军的捕捉射线,一张如波浪般涌动的射线网从他的主舰发出,弧形向前蔓延,突入射线网的海盗飞船速度竟渐渐变慢,而夜旗军的机动力量却不受影响,态势瞬间如山崩一般一边倒。
他仿佛听到了那失败者的泣血怒吼和怆然悲歌。
就如同很多年前,很多年前。
紧闭的眼前,仿佛又见父兄震惊而无奈的脸,他们看到他率先下跪,是在为他感到羞耻,为西蒙氏的未来感到茫然吗,不,您错了父亲——
达西手速更快,琴音如同激昂飞溅的水珠,直击人心。
——这个世界,适者生存,而生存者,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胜者。
二十三年前,颜钧带领夜旗军,为父复仇而来,贝阿联盟成了熔岩火海、修罗道场,奈斯皇族的最后子孙被他一个个杀尽,马龙.拜伦惨死,拜伦氏几乎被灭族,拉瓦德家族岌岌可危,他还记得当时颜钧居高临下,对他们说的话——
“想活?——跪下。”
那日的星空迷蒙晦暗,如同所有人的心,他抬头仰望天空,那些星子如同命运编织的笑话,俯视着他。
过往的骄傲支撑着众人战栗的双腿,但对失败与死亡的恐惧却又轻轻叩击着他们的膝盖。
“不跪?”颜钧的唇角下抿,他扬起右手,夜旗军人手中的武器同时喀拉作响:“——那死。”
“扑通……”作为颜钧曾经的好友,达西.西蒙闭上双眼,率先下跪,背负着成就挚友和保全家族的心愿,用双膝给他铺了一条路。
之后,人们屈服如潮。
……达西敲击琴键的双手如同翻花一般飞舞,内心的汹涌浪头拍打在高亢的音乐里,拍打在回忆的滩涂上,拍打在火光激斗的战场中。
他的眼前掠过至死不肯弯膝的门奇那懒散疲乏的笑容,以及埃尔茫然下跪后又开枪自绝的血泊身影……
他脑中响起颜钧那句话:“夜旗军有‘六翼’姓氏,生于战斗之中,成长于流亡路上,我想,你们或许能成为夜旗军的第七翼,甚至更多。让我夜旗张开羽翼——遮蔽星空吧!”
指挥舰的主控室内,来自达西上将的指令源源不断的出现在指战屏上,第九军如臂使指、骁勇无匹。
战场中央,被火力禁锢、毫无胜算的十字枭海盗团,此时反而一片惨淡与平静,团长甜甜.黑骷髅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兄弟们。
她打开了全频道通讯广播,并且悍不畏死地打开了母船的大门。
她展开双臂,面对无垠的星海,一脸绝望与愤怒,咬牙怒喊道:“我!苏卡里叶.莫尔芬达.怒薇拉.甜甜.碎石.黑骷髅!在此承认我的失败!但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我的求饶!我们十字枭海盗!从来只有站着死,绝对不求跪着生!!兄弟们!!为了黑骷髅!!!——”只见她突然拿出武器对准了自己心脏!
十字枭海盗团的女战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况,于在莎岩星脉的暗礁星海,坠下了她庞大的海盗船,带着从胸口漂浮飞散的血珠,以及损毁严重的半截残躯,向着黑暗的深渊下坠……
“团长!!!——”海盗们撕心裂肺的怒吼,一个个都扑到飞船大门边,随后泪流满面、狰狞咬牙,一个个毫不犹豫地掏出武器结果了自己的性命,追随着他们的首领下坠而去。
第九军指挥主舰内,达西的琴声骤然中断,他震惊地起身扑到舷窗边,脑中一时空白。
他们都知道,那个海盗团长,是绝对不能死的……他实在难以料到,一贯惜命的海盗匪类竟然有此举动。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
很远处,一支藏匿的战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