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道:“我只是去了一趟深山里,见你睡得沉,便没有叫醒你。”
她顿了顿,摇了摇头:“你怎么出门也不同我说一声,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要是满山的找你怎么办?”
沈寂声音低哑道:“鹤渚山那么大,你怎么找得到我。”
谢青芙怔了怔,然后依恋的越发抱紧他:“……能找到的。我只要大声呼喊你的名字,你听到了,便会主动来寻我,我知道。”
沈寂却是没说话,良久抬起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另一只空着的袖子显得多余而落寞。他的声音中仿佛掺杂了许许多多的无奈:“我总不会离你太远的。”
这动作谢青芙熟悉无比,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便会轻轻敲她的头,轻轻揉她的发,这样的动作此刻做来,却更教她想要落泪。她强忍心酸,用力的揪紧他的袖子。过了片刻,她第一次主动的放开他,然后指着屋内摆放好的饭菜:“今日的午饭是我做的,花大娘已经用过了,你也来尝尝。”
花大娘并不愿意与她说话,即便是吃饭的时候,也仿佛是嚼蜡一般冷着一张脸,而她心中仿佛堵着什么东西,用饭的时候便更尝不出味道了。
谢青芙亲手盛了饭,递到沈寂面前。她望着他夹起菜放进嘴里,然后问他:“好吃吗?”
沈寂望着她双眼中饱含着的期待,将咸涩难吃的饭菜吞了下去:“嗯。”
谢青芙轻吸了口气,鼻中酸涩:“没有骗我?”
沈寂道:“我不会骗你。”
谢青芙点了点头,然后习惯性的便拽住他那只空着的袖子,慢慢的低下声音:“既然好吃,我一辈子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她望着他冷清眉眼像是变得柔了几分,轻声应承。
“你若愿意,自然很好。”
心中汹涌着的感情像是被强硬的关在狭窄的箱子里,不安着,忐忑着,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太平的表面,只要一有机会,那种感情终将会破箱而出,毁掉一切。
谢青芙将那封信放在了枕头下,像是什么也没有收到。一面煎熬着,绝望的等待着谢府派人来,一面紧紧地跟随者沈寂,每一天都久久的望着他,片刻都不想移开目光。
她想一直看着他,就这样看到彼此都白发斑斑。
他与她之间,最坏的结果已经尝到过,她不敢去想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三日后,谢青芙没有等到谢府派来的人,却被花大娘叫到了房间内。
花大娘望着谢青芙,第一次在沈寂不在的时候,主动对她说了话。
“谢大小姐,你究竟准备什么时候抛弃阿寂,回到你的富贵荣华里去?”
☆、第39章 枯黄·(二)
谢青芙并不是个会讨长辈喜欢的人,因为自小丧母,谢臻又是那样只顾生意的一个人,她连与长辈相处的经验都少得过分。更多的时候,面对着比她年长的人,谢青芙都是沉默着,小心翼翼的看着别人的脸色。
面对花大娘也是一样。
谢青芙知道花大娘不喜欢她,虽然并未针对她刻意刁难,但一个人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就像此刻,花大娘的眼神冷静疏离,带着点冬天积雪未彻底消融般的冷意。
她淡淡对她说道:“即便我对你一忍再忍,有些事情也已经忍到极限了。你回到谢府里去,放过阿寂,也放过你自己罢。”
“我不想离开阿寂……”
“不必狡辩,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谢青芙望着她冷漠神色,嘴唇颤了颤。心中仿佛被针用力的扎了一下,努力平静了许久才倔强着轻声道:“……等谢府派人来寻我,我再跟他们走。”顿了顿,仿佛从心上剜肉一般饱含痛楚与悲伤道,“走之前,我想同阿寂道别。”
花大娘双眉微蹙,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不过片刻,她的眉头又轻轻松开了。
“你谢家的人,个个薄情寡义,我曾想你应当也不例外。现在看来,果然想得没错。”
直到此刻,谢青芙才稍觉不对。
眼前的这个人,救了沈寂,毫无怨言的照顾他,将他从绝望之中救出来。明明应当是个善良的人,对她却总是十分冷漠,对谢府也怀着敌意。除去三年前的事情外,她知道的事情似乎还要更多一些。
“你是不是在想,我好像知道许多的事情?”
花大娘横眉冷眼,手指微微握紧竹杖,说出的话却是教谢青芙觉得心中一凛。她动了几下嘴唇,只觉得有什么会令她的世界天翻地覆的事情即将浮出水面,这种感觉强烈而沉重,让她除了轻轻点了点头之外,竟是连开口的力气也失去了。
“您……究竟是谁?”谢青芙颤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花大娘仿佛一直等着她问出口一般,双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嫌恶。
“我是谁?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老婆子。你应当感觉到我对你的排斥了。事实上你并没有哪里对不起我,一切的事情都是谢榛做下的。”
谢青芙苍白了脸:“我爹?我爹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花大娘将竹杖重重的往地下一拄,发出一声闷响。她紧咬下唇,唇边勾出一丝冷笑望着谢青芙:“谢榛对不起我的事情太多,我已经不想一件件一桩桩的说出来。”顿了顿,却仍旧对谢青芙道,“你的亲娘,可是当年景阳城中郭福浩的女儿,郭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