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就知道。”他一手撑着下巴,卖关子地说。
她没有再问,只是抿了抿嘴,抓起爆米花吃起来。他那张戴着眼镜的侧脸,让她有点不习惯:“最近你为什么老是戴眼镜?”
他稍微侧了侧头,看着她:“因为我的角膜发炎了,医生说暂时不能戴隐形眼镜。”
“啊,”她惊讶地说,“原来你是戴隐形眼镜的……”
“很奇怪吗?”他扯了扯嘴角。
“没有……”世纭转回头,闷闷地回答,假装认真地吃起爆米花来。
“那么,”他又说,嘴角带着微笑,“你觉得我戴眼镜好看,还是不戴好看?”
“有区别吗?”她一脸假笑,想起子默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当时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着实愣了一阵,于是今天,她也很想让身边这位“性格恶劣先生”愣一愣。
“男人在我看来,长得都一样。”
但是袁祖耘却没有任何她预期中应该有的反应,而是稍稍眯起眼睛看着她,用很诚恳的语气问:“你是指……哪一部分?”
“……”世纭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幸好这个时候灯忽然暗下来,银幕上开始播放广告,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他的话。
等到电影片头出现的时候,世纭有点疑惑地发现,像是一部伦理片,一对普通的夫妻过着普通的生活,没有孩子、没有矛盾、没有争吵,直到有一天遇上了一件有点奇怪的事。
她转过头看着袁祖耘,他正兴致盎然地看着银幕,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白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嘴角带着一点点的微笑,有点邪恶的微笑。
世纭不得不转回头继续看下去,可是影片的色调却越来越暗沉,她茫然地看着、思考着,直到突然意识到这是一部……鬼片?
她不自觉地咽下哽在喉咙里的爆米花,人往座位下面缩了缩,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喂……”
她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袁祖耘,他把脸凑过来,眼睛却还是看着银幕,她不得不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是鬼片……”
“我知道……”他也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眼睛还是没有看她。
“为什么带我看这种片子?”她咬牙切齿地继续跟他“咬耳朵”。
“因为据说很好看。”他对于她提出的问题,永远回答得不慌不忙。
世纭皱起眉头,紧紧地抱住怀里的爆米花筒,终于明白自己是上了贼船。
“你害怕吗?”过了一会儿,袁祖耘又凑过来小声问她。
“……有、有一点。”她回答得别扭。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像是要看她究竟有多害怕,是如她自己所说的“有一点”呢,还是其实非常害怕。
世纭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总之一定非常尴尬,当人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一定是很尴尬的吧。
他忽然伸出手臂勾着她的脖子,世纭愣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像是很亲密,却又好像仅仅是要跟她开玩笑,她的心跳不争气地乱起来,甚至忘记了挣扎。
银幕上出现一个鬼怪的镜头,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往他那里缩了缩,周围人的惊叫更加重了恐怖的气氛。
袁祖耘轻笑了一声,大大的手掌绕过她的脖子遮在她眼前,手心温暖而粗糙,却让她忽然有一种安全感。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掌,在她头顶低声说:“下面这一段应该没什么可怕的。”
世纭挣扎了一下,想要坐直身子,却被他的手臂卡着不能动。
她转头瞪他,一脸愤怒,他却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别吵,可怕的就要来了。”
她看向银幕,他那只大手掌忽然又遮在她眼前,等到放开的时候,男女主角已经一副跟妖魔鬼怪大战结束的样子。
世纭疑惑地皱了皱眉,倏地恍然大悟:难道说,他早就看过这片子?!
当电影里旭日东升的时候,袁祖耘也抽回了手臂,灯亮起来,影片结束。
走出电影院,她很想问出心中的疑问,可是最后,她还是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也许有的问题,不知道答案会更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有点心事重重,总觉得心里有点什么,却又不知道那种莫明其妙的情绪究竟为哪般。
袁祖耘还在谈论着刚才电影的情节,她更加相信他是看过的,否则不会连一个细节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忽然觉得他很可怕,比鬼还可怕!
吃过饭,世纭依旧无法拒绝他送她回家的坚持。出租车上的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想起他那温暖而粗糙的手掌,不禁有点失神。
“冬天就要来了啊……”他忽然说。
她看着他的侧脸,还有那副架在鼻梁上的黑色金属边的眼镜,忽然觉得,他那偶尔流露出来的忧郁……会不会是因为寂寞?
他们竟然有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甘愿自得其乐地寂寞着,也许有埋怨,却也有着一点点的享受。
说不定,他们就是庞大的银河系里,两颗小小的寂寞星球。
世纭坚持送到楼下就好,她跟出租车里的袁祖耘点点头,算是告别,橘黄色的车子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她转过身低头向公寓楼走去,她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就好像,忍不住偷偷地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觉得快乐,却又有点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