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握着对方的手激昂地互相认同的辛盼和兰英,敏若只觉着头疼。
“换烈酒。”反正辛盼和兰英也都激动起来了,敏若索性吩咐人筛了烈酒来,自己也斟了一杯,没等她劝,辛盼便干脆地连饮两杯,然后带着几分微醺酒意,对敏若道:“格格……您不喜欢人叫您主子,恐怕东家听着也别扭,我记着那时候兰杜她们都是这样喊您的,我也这样喊您一回,好吗?”
敏若许多年没被人这样称呼过,她并非原身的出身,对这个称呼自然也没什么特殊的情怀,辛盼想叫一回,她觉得无甚所谓,于是点头。
辛盼满足地笑了笑,坐在那定定望着敏若,不知不觉眼眶红了,兰英忙给她递帕子,辛盼用力摇摇头,胡乱抹了把眼泪,然后对敏若道:“我知道您的能力手腕不俗,也仰慕您的智慧,但从始至终,在我心里,那年灯会上唯一对我伸出手的小格格,就是这天下最善良的人。”
兰英亦点了点头,辛盼又轻声道:“所以有些时候,我们也想保护一下您,哪怕只能帮到您、保护到您一点。若世上真有皇天菩萨,我们也惟愿祂们保佑您事事顺遂、年年安康。”
敏若不想她会这样说,一时竟怔住了,辛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饮了两杯酒,然后起身轻轻行礼,道:“我醉了,便不叨扰您,今日先告退,改日再来问您安。”
敏若早就吃完了,只是与她们闲着聊天罢了,这会辛盼这样说,兰英也连忙起身。
敏若道:“饮了酒最怕受风,今儿个天又冷,你们就别走了。庄子里有空的客院,你们将就一日,明日再回城中吧。兰杜,你安排一下。”
不等二人答应,敏若已交代兰杜去安排,辛盼与兰英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又略带惊喜兴奋地应下了。
人都散了,敏若吃完饭后便不喜欢在有饭菜味的屋子里多待,兰芳过来道:“咱们回正屋里吧?”
敏若方回过神来,微微点头,慢吞吞起身。
兰芳轻笑道:“奴才可看出您今日有些感动了。”
敏若轻笑着,睨她一眼,“我又不是钢铁肚肠,怎能不被人感动呢?”
兰芳近前给她披上斗篷,一边道:“您如今这样,奴才瞧着心里也安稳,热乎乎的人站在眼前,有个烟火气。”
敏若扬扬眉,道:“那我从前是什么?”
兰芳皱着眉想了一会,道:“您也知道我没读过多少书,就……好像神仙似的吧,什么都信手拈来,又什么都不在乎。”
正如敏若方才没料到辛盼会那样说,眼下,敏若也没料到兰芳会这样说 。
她愣了一下,才笑道:“那你觉着哪样好些呢?”
“如今就很好。”兰芳真情实意地道:“待在您身边,就叫人觉着心安,好像背后有座大山,永远不会倒一样,又好像……冬天屋里有个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盆子,反正只要看到您,我们都觉着安心。”
她不知不觉间换了一个自称,敏若忍不住笑道:“那你可以太看得起我了。瞧瞧,活生生一个人,不是山,也不是火盆子!”
兰芳也笑,敏若又道:“你也确实该读读书了,这比喻用得怪极了,这样,明日开始,你就跟着我学习吧!”
今年总是出门,公主们的课都上得断断续续的,她干脆就将课业安排布置好减少了授课内容,打算今年浪够了,明年老老实实在宫里蹲一年。
别说,这搞教育真是上瘾,时间长了不给人上课,她也觉着空落落的。
如今抓住一个自投罗网的小白鼠,敏若岂有放过她的道理?
兰芳面露惊恐连连摇头,后来甚至把兰杜拉出来求情,兰杜和她认识几十年,也知道她是天生对那些之乎者也便没兴趣,看到白纸黑字就犯困,敏若才放弃这个想法。
不过没几日,庄子里落了雪,敏若便什么都不想了,也不觉着空落落的无聊,每日搂着狸子在炕上猫冬,读书睡觉,茶都懒得沏。
康熙这次西巡规划出来的路程很长,敏若便在庄子上几乎过了一冬,腊月里才回宫。
彼时一切已尘埃落定,康熙听闻敏若将留玉龄交给瑞初了,发现是为了书院的事,也没多说什么,只当敏若想把海运的生意给安儿。
仙客来和留玉龄当然不能比,同样,留玉龄和海运也不能比。
即便康熙不大看得上那些胭脂水粉的生意,也不得不承认敏若确实眼光独到,将当年果心手里的“累赘”给盘活了,这些年他也分到不少红利。
原本他还觉着敏若怕是会把手里最赚钱的两桩生意都给儿子,见敏若将留玉龄给了瑞初,才稍微平衡一点,私下还不忘对敏若道:“安儿那小子心宽,又成年在外跑,还是咱们瑞初,又体贴、又能留在身边陪咱们。”
敏若心道成婚了你闺女就不定溜到哪里去了,面上只笑道:“他们都大了,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想去哪、想去做什么就去吧。瑞初是比她哥哥体贴细致,我也长怕她太体贴细致了,心思敏感反而容易吃亏。”
康熙道:“心思细致的孩子是容易想得多、吃亏。不过咱们瑞初有朕呢,万没有叫她吃亏的。”
然后又回到原本的话题上去,“倒是你,眼看安儿媳妇要生了,你心疼孙儿是有的,可也不能忽略了瑞初,她如今一心扑在事情上忙着,空闲的一点时间都用在关心咱们两个上头了,你可不能叫孩子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