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树想起前天自家妹妹穿了一套网球裙来给他看,问他加了腰带是不是很好看?
“我们俩家算是世交,舒彦兄对嘉宁就跟自家妹妹一样。”
据秦瑜了解,宋舒彦跟他那些妹妹一点儿都不熟,他就挂了一个大哥的名头。所以当成自家妹妹,这个说法不成立。
“你妹妹活泼可爱,比他那几个妹妹有趣多了。”
“是吗?我大姐九岁没有了,所以有了这个小妹妹,一家子很宠她,有些刁蛮任性。”
身边的女子长了一副玲珑心肠,她提嘉宁给宋舒彦买球拍,必然早就感觉出妹妹对宋舒彦的好感了,只是不说破而已。
才短短的两三公里,很快到了云海饭店。
秦瑜回房间收拾了行李,等丁长胜坐着洋行的车子来饭店接了她又去接了乔希,一起去十六铺码头。
十六铺码头在这个年代,是中国最大的港口,无论海运还是长江运输,客或者货都是从吴淞口进入黄浦江。
一艘蒸汽邮轮停靠在码头边,她和乔希跟着丁长胜上了船,下层的船舱,就想火车硬座一样是四个人对坐的位子,到二层,穿过通道,从窗口望去是一个卧铺加上一张桌子的小隔间。
往上走,听丁长胜说:“今天是靠了乔希和秦经理的福,也能住头等舱。”
果然是头等舱,到达三层就有服务员过来,服务员带着他们去房间,房门打开,房间不大,大约十五六平米,有单独卫浴。跟百年后的豪华游轮不能比,不过总体来说已经很好了。
服务员介绍完房间之后说:“秦小姐,在这一层,靠近后甲板的是舞厅,前甲板是咖啡厅和餐厅。另外还有桌球室、阅读室和电影厅,您可以选择,祝您旅途愉快。”
“谢谢!”
秦瑜略作修整后,走上前甲板,伴随着汽笛声,邮轮出了码头,缓缓往前,黄浦江西岸,一栋栋欧式建筑往后退。上辈子,和国外的同事做浦江游轮,同游黄浦江的时候,有人说浦江西岸像伦敦,浦江东岸像曼哈顿。
那时候秦瑜不以为然,在她的眼里上海是独一无二的,是中国人的努力造就了繁华的上海,作为中国人,作为上海人有种来自内心的骄傲。无论是外滩的万国建筑群,还是思南路的法国味儿,都是这个城市万种风情中的一种而已。
置身于这个年代,才发现这些风情是无法抹去的伤痕,洋人在中国建立了国中之国。再看东岸的农田,秦瑜脑海中描绘出繁华的陆家嘴,光芒万丈的上海中心。未来东岸以其繁华抚平时代的创伤,让西岸的这些万国建筑成为风情。
东岸从此只在梦中相见,但愿自己能活到那一天,能看到浦东开放,看到高楼平地而起……
第18章
此刻, 傅嘉树刚从车间出来,捏了捏眉心,还是不稳定, 这样的机器怎么卖?真是愁死人了。
他开车回到家里, 傅嘉宁正和他妈坐在一起,他爸也坐着在听收音机里放的京剧。
“妈,哥哥回来了,你问他呀!”傅嘉宁推着她妈说。
傅嘉树莫名其妙地看着傅嘉宁:“问什么?”
傅嘉宁走到他面前,娇俏的脸蛋上有得意洋洋的笑容:“问你和秦小姐是不是在谈恋爱?问秦小姐是哪里人士?家里有几口人?”
傅嘉树伸手拧住妹妹的脸蛋:“八字还没一撇,后面这些问题, 现在问得为时过早。”
“爸爸妈妈,你们听呀!他承认了, 他就是喜欢上了秦姐姐。”
“喜欢上,不是很正常。”傅老爷站起来, 敲了一下女儿的脑袋, “互相喜欢,总比盲婚哑嫁强。走了,吃饭了!”
傅太太站起来:“可不?要是跟舒彦那般,这不是造就了一对怨偶?我记得秦家那个小姑娘, 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是个好孩子。照这样下去, 恐怕一辈子就在宁波老家守活寡了。”
“应该不会吧!舒彦哥哥思想新派, 肯定会离婚的。离婚了她再嫁不就行了?”傅嘉宁说。
傅太太看傅嘉宁:“你懂什么?但凡大户人家,总不能要一个离过婚的姑娘?最多也就给人做个续弦。说来说去, 还是小姑娘吃了大亏。”
“可不能因为可怜她, 就强迫舒彦哥哥跟她在一起呀!”傅嘉宁振振有词, “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很痛苦的。”
傅嘉树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慢条斯理地说:“最近我看报章上,今天这个登报同居,明天这个登报关系结束。新社会了,更何况这位不过是宋舒彦名义上的太太,没必要因为一场没意义的婚姻而对人有偏见。”
傅嘉宁听哥哥如此说,立马赞同:“对呀!对呀!时代不同了,我们不应该有偏见。”
“我们自然不会有偏见。只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傅太太慨叹,“这世道对女人和对男人是不一样的。”
“那就从我做起,不要有偏见,理解别人的艰难,尊重他人的选择。多给女子一些宽容!”
“哥哥,你的思想好新潮啊!”
“你的思想不用太新潮。”傅太太跟女儿说,“结婚是慎重的事,我们家不兴结婚之后再离婚。”
“我才不会呢!”傅嘉宁撅起了嘴。
傅嘉树吃过晚饭上楼,脱下衣服准备洗漱,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想起中午一幕,禁不住低头笑起来,不知道她刚才注意到他的不自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