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很少说那么一长串的话，一段话说完，全部人都愣愣地看向了她。
秦招禄缓缓放下了竹筷，半晌后方道：“如今全家指着你吃喝，你腰杆硬了……”
“谈事情就谈事情，不要牵扯那些有的没的。”筱雨烦躁地道：“爹你是不是要说我腰杆硬了，可以在全家人面前对你发脾气了？是，我性格不好脾气差，我自己也知道，但就这件事情来说，爹你是不是该过问我的意见？你为什么要替我就那么答应了里正？”
“二、二哥……”秦招寿结结巴巴地道：“筱雨说的也有道理，你们父女俩有话好好说……”
宋氏伸手按住筱雨的手，轻声道：“你爹没考虑周全，想着这是为你好，也是好心办错了事，你就别怪他了……事情已经答应了，这也是没办法，咱们下一步是要想清楚，要给村里办什么事，争取给办好了，让村里人没话说，这事儿就算了结了。”
经宋氏这么一劝，筱雨总算是缓了缓气，但她也吃不下东西了，沉默着又坐了会儿，便起身回了屋。
秦招禄也是静默着把碗里的饭给扒完了，这才丢了竹筷，一个人端了条小凳坐到了堂屋外边，瞧着院子里墙脚下摇着尾巴吃着狗食的小宝，不知道在想什么。
家里气氛不大对，秦招寿和罗氏都不好说话。罗氏和宋氏收拾了桌子，洗干净了碗盘，罗氏撞了撞宋氏的手肘道：“二嫂，二哥那样……没事儿吧？”
宋氏朝秦招禄望了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着对罗氏道：“瞧着最近他们父女俩的关系缓和了些，这会儿又出岔子了……”
罗氏低声道：“二嫂，我有些话……说给你听听就行。”
宋氏点头道：“你说。”
“我倒是觉得，筱雨这般能干，你跟二哥回来之后都要靠着筱雨养活，二哥心里不是滋味儿是肯定的。又加上在爹娘的事情上，二哥的想法跟筱雨的想法有些不一样，二哥就觉得筱雨因为如今家里人都靠着她吃饭，就有些将自己抬得太高了。说到底啊，二哥这都是男人的自尊心作怪……可他也不想想，筱雨是你们的闺女，不向着你们向着谁？二嫂你好好劝劝二哥，二哥不是糊涂人，跟他说他能明白的。”
宋氏叹道：“我何尝不想劝劝他，可我瞧着他如今倒像是钻进死胡同了，想跟筱雨和好，又觉得对着女儿下不来台。筱雨这孩子也固执，不知道给她爹一个台阶下。父女两个就这样僵持着，我夹在中间还真有些为难。”
罗氏理解地点点头：“为难你了二嫂。”
宋氏苦笑着摇摇头，擦干净了手道：“我去跟他说说，你忙完了就去歇着吧。”
宋氏走到秦招禄身边，寻了个小凳坐了，挨着秦招禄。不等她开口，秦招禄就道：“别劝我……”声音略有些沉闷。
宋氏笑了笑，说：“谁要劝你？我是想跟你说说话。我突然想起我父亲了。”
秦招禄顿时扭头看向宋氏，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梦到他了？”
“没有。”宋氏摇头：“只是看见你跟筱雨这样，就想起我如筱雨那般年纪的时候，我父亲的模样。”
☆、第315章 劝言
秦招禄听到宋氏这般说，却是良久都没接话。
宋氏似乎也没想要等他说些什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父亲性格古板，为人虽正直却有些不懂变通，在教育儿女方面更是墨守成规，因循守旧。我那时好奇心极旺，兄长给我描述了府外美景，我就一直向往着出府瞧瞧。之前几次都被父亲发现了，拎了我好一顿教训。最后一次溜出家门，却没想到，再也没能见父亲一面。”
秦招禄动了动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氏说：“比起我来，筱雨强了很多。我那时候衣食无忧，天塌了也有父兄顶着，还能自己使些小性儿，不高兴了就能摆脸色给下人看，哪会想着要为家中生计奔波？在筱雨面前，我也多少觉得尴尬。在她这样的年龄，合该我们做父母的为她操劳婚事，尽量给她寻一个美好的归宿，而不是把全家人的衣食重担都压在她的身上。”
“所以，孩子他爹，设身处地地为筱雨想想。”宋氏轻轻挽住秦招禄的胳膊说道：“筱雨要顾她的铺子，要打理因为认识了知县夫人而结识的那些连我们都不熟悉的人，还要回过头来顾及着秦家其他人乃至整个秦家村……你还要她分出心思来顾及你的心情吗？她好强，性子也急了些，有时候说话直白确实挺让人难以接受，但我们不是别人，是他的爹娘。如果连我们都不包容她，那在这世上，还有谁能无限度地包容她？”
秦招禄略有些动容，宋氏继续说道：“筱雨离开这儿去平州的时候，你们也是闹得有些僵。但事后你自己想过，不也是跟我说，其实筱雨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只是她那些话的确让你难堪。可你想想，在我们面前她说话都要过一过脑子，想好措辞再说，那她该有多累？”
“……爹娘总归是她爷爷奶奶，筱雨不讲祖孙情分……”
“祖孙若是有情分，筱雨不会不讲的。”宋氏耐心地道：“在娘没糊涂之前，你不也表明了态度，不想再与爹娘那边有什么牵扯……娘这一病，人糊涂了，你的想法又变了。”
秦招禄虽然知道宋氏说的是事实，但还是忍不住分辨道：“娘都这样了，我还能怪她什么？至于爹，他也没做什么事，从我们回来，爹也一直静悄悄的，没兴风没作浪，以前爹也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