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也不能因为孩子不想回家，就一直让她躲在你这儿啊！”
村支书多少也听到了村里的风声，知道赵报国家又是逼得孙女跳树撞石，又是说要把孙女扔进山里喂老虎。
讲心里话，村支书很不喜欢这样闹腾的赵报国家。可要他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去与赵报国父子为难，他也不想。毕竟这个村子里谁和谁不是亲戚呢？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坏了亲戚之间的关系嘛。
“赵支书您说得对。”
按照叶棠说的，秋秀玲先肯定村支书的话，这才道：“瞒谁我都不想瞒您，实话对您讲，我是看春燕是个学习的料子，这才护着她的。”
叶棠很清楚在村支书面前诋毁赵家人是没有好处的。山里很注重亲缘关系，因为在山里，宗族血脉往往都是一荣俱荣、一损全损。
要想说服村支书，让他站在秋秀玲这边，唯有让他明白秋秀玲能带给他好处，以及他不站在秋秀玲这边会有什么结果。
“村子里的孩子们是什么情况，相信您清楚。大多数的孩子到今天都没学会拼音。您也知道，下半年县里的领导是要来检查我们独龙小学的教学成果的。再这么下去……”
秋秀玲还是第一次与人这般说话。她紧张得差点儿没把心脏从嘴里吐出来。
可正是因为她这般紧张，村支书才相信她没别的想法。
“春燕是个好苗子。我相信她能在领导们的面前给村子长脸。”
村支书摸起了下巴。他开始顺着秋秀玲的话想了下去。
赵春燕长得不错，只要打扮得好些，肯定是容易惹人喜欢的。她又是个小姑娘……不都说女的学不过男的吗？其他村子来上学的肯定都是男丁。要是赵春燕这个小姑娘身上出的成果比其他村孩子出的结果好，那是不是证明他这个村支书比其他村子的村干部都要更重视组织给的任务？也更好的完成了组织给的任务？
“那要是春燕她不行呢？”
想归想，村支书嘴上可没松口：“我总得对赵报国家有个交待啊。”
秋秀玲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就连这，叶棠也说对了。
“赵支书，您看这样行不？春燕他爷爷和爸爸不愿意让她上学，是觉着家里少一个人干活儿，白养一个孩子吃了亏。”
“我愿意出五块钱给我人在老家的弟弟当彩礼，让春燕给我家当弟媳。”
“既然是我弟媳，那就是我家的人了。春燕住我这儿，我有一口吃的就分她一口吃的。”
想起叶棠说到这里时还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借条递给自己，承诺以后十倍、百倍地把她吃的、穿的、用的所有一切都还给她，秋秀玲心里酸涩得像是一口吞下了十个尚未成熟的山楂。
“……不管春燕成不成器，以后我回了城里，一定会把春燕也一并带走。以后不管城里山里，大家都是亲戚。有需要帮的忙，说一声便是。”
七岁的女孩儿啊，连身上的骨头都还是软软的，却已经想了这么多……
她这样想逃出那个家，那个家是如何对她，那个家把她当成是了什么，已是一目了然。
“这个——”
村支书很难不为秋秀玲提出的条件心动。
那五块钱的彩礼落不到他头上，他是没什么感觉。可要是能有一门在城里的亲戚……这惠及的可就不仅仅是赵报国一家了。
秋秀玲的这个提议，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这事儿吧……小秋我不能给你打包票。”
村支书吊起了秋秀玲的胃口。其实他很清楚，只要他出面做主，赵报国肯定愿意收钱。
他养着幺妹儿不就是为了等幺妹儿够大了、有人愿意讨回去当婆娘了，再用幺妹儿换些彩礼钱么？
现在幺妹儿这么小就有人要了，赵报国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再养下去，谁知道幺妹儿这暴脾气哪天不会又去寻死觅活？还不如早早脱手好呢。
“我只能帮你跟赵报国他们家说一下，看看他们家同不同意。你看行不？”
秋秀玲面露喜色：“当然！谢谢您！赵支书！”
“不谢不谢，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
哈哈笑着，村支书眼珠子一转，又道：“不过这彩礼钱着实少了点儿……咱们独龙村的彩礼钱向来都是少了十不收的。十全十美嘛！”
听到这句话，秋秀玲完全叹服于叶棠的先见之明。
“老师，你尽管把我的彩礼钱说低些。就说我年纪小，所以给的彩礼钱也要少。不然我养不活，没长大到能给人当媳妇儿人就没了，你们家得亏。”
“否则赵家人会欺负你是外面来的人，不知道我们这里嫁女儿的行情，直接就找你要个二十、三十块的……”
“老师你自己的积蓄也不多，可要能省就省啊。”
这话说得市侩，说这话的叶棠却是眼神通透、眸子干净，丝毫不带一缕奸猾气质。
“赵支书，这十块彩礼倒不是我不想给，只是我一个月工资就五块……”
一番拉扯，秋秀玲和村支书总算定下叶棠的“彩礼钱”是七块。
赵虎听说能白得七块钱，还不用再养赔钱货，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赵老头倒是颇不以为然。
他原本是觉得能从那个城里女人手里榨出更多油水的。谁想那女人和她看起来的不一样，竟然是个长了心眼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