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大概也是由于真的看不惯南斯一直对卡琳娜死缠烂打的黏糊样子，老魔法师再怎么也会认为自己还个魔法师，看着对方这样不顾魔法师高贵脸面的模样，他终究还是开口想要指点，或者说指责对方那么一句。
可还没等他的话从嘴里说出来一言半句，老魔法师甚至只是刚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瞧见南斯在卡琳娜颈子上磨蹭的动作突然顿住，掀开眼帘朝他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
突然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老魔法师只觉得自己像是直直坠进了一个冰窟窿里，冻得他浑身发颤，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像是在梦里，像是在一个幻境，他走过了自己的人生，回到了曾经在冬之国的日子。他曾经是个非常底层的学徒，连魔法塔都不能进，在遍地都是魔法师的冬之国里他的资质也并不算好，而且家里穷得连富裕的衣服都拿不出来，他只能穿着自己母亲淘汰下来的宽松棉衣，衣服竖起来甚至比他人都要高，他就算死死攥着所有的出口，也避免不了自己的身体被缝隙中透出来的冷风侵蚀的寒冷。
就像现在一样的寒冷。
他仿佛重新过了自己最为绝望的那几年人生，他艰难打拼渴望进入魔法塔，却因为资质不够，地基没有打好而被三次拒之门外。像他这样的人在整个冬之国有魔力潜能的里将近占了四分之三，每一个被告知自己可以学会魔法的人都曾渴望过自己能成为人上之人的魔法师，但每一个也都会被残酷的现实所击败，进而沦落回普通的生活。
但他却并不想要就这样甘于平凡，他想变得伟大，变得更加强大，甚至单独一人抚养他长大的妈妈也在他的坚持下同意了他的这个梦想，他们从小村庄来到了大城市，在平民窟苟延残喘，为了那只有一丝的微小希望，他甚至离开了家住在了魔法塔附近的街角，和那些同样怀着梦想的青年一起没日没夜地研究。
然后他做到了，他在第十五次参加魔法塔测验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的他终于成功了，成为了魔法塔里的学徒！
然而等到他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他在贫民窟里面的居所早已换上了其他的人。
贫民窟的死亡率极高，一个棚子里三个月换五次主人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当他疯狂地想要质问现在的主人自己的妈妈在哪时，那个人一开始有些不耐烦，最终还是看着他身上魔法塔的标志才抬了下眼皮，跟他说自己住进来的时候上一个家庭就已经不是一个女人了。
也就是说，他的妈妈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死去。
贫民窟的人死了就会被下一个住进来的人拖着去旁边的山崖下扔掉，因为冬之国太冷了，地冻得僵硬，吃都吃不饱的贫民根本没有那个力气去挖一个坑埋掉尸体，所以他甚至连自己母亲的尸骨都无法见到。
也没有任何可以用作留念的东西。
所有的钱财早在他备考的时候花光了，而他如果再不考上也会死在那个街角，这就是魔法师竞争的残酷。
但只要进了魔法塔，他的一切开销花费都会由魔法塔报销，这也是为什么所有有潜力的人都想要成为魔法师。
因为至少不会死。
他没死，但他却除了生命以外什么也不剩了。
所以他才想要挽留自己的生命，他不想死，他想要继续活着！
是了，他不能死，他还可以继续活，以一个魔法师的身份！
冻僵了的头脑终于在无边执念下再次运转起来，记忆一点点回笼，他收了个徒弟，找到了诺克尔家族的笔记，研究了数十年，最终离成功只差一线机会，然后又是十几年蹉跎，等他这次终于能够成功了——
却又来了个门神，将他的道路挡在了离成功只有咫尺的地方。
他全都想起来了，包括南斯的那一眼！
他坚信自己当时是中了南斯的什么招数，因为南斯的手环在卡琳娜的腰上，他的嘴唇也被卡琳娜的肩膀遮挡，所以对方当时肯定是用了什么魔法！
是记忆回溯类型的吗？还是精神攻击类型的？
但不管是那种老魔法师都对于自己的精神力有着自信，虽然刚刚在记忆力过了许久，但说不定他其实只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而已，现在醒来他还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
没有时间去考虑拉拢对方了，因为他已经对自己先出了手，所以他也不必顾虑他的年纪。他要将他杀了，为自己收到的屈辱，为了能够从对方那里挣脱出空间束缚魔法的干扰！
他的眼珠子动了两下，终于从自己的思想中苏醒，而在他苏醒后瞳孔聚焦所看到的第一个景象！
那是一只手，手指离得他极近似乎像是下一秒就要直接戳中他的眼球，而在那双手之后，老魔法师清晰地看到了一张脸，那是他在从记忆中苏醒到完全恢复到现实世界中一直念叨的人，他想要杀死的对象！
南斯的表情像是有些诧异，对于他这么快就能醒来的事情而感到有些惊讶。
然后在老魔法师准备使用魔法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进而他的身体通知他现在正以立正姿势站好，而头上似乎搭着不知是谁的另一只手将他死死按住。
然后他听见自己对面的南斯似乎叹了口气，说了句：“何必呢。”
何必，何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