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即使他现在呼痛,也再也没有人会来包容他安慰他。
现在握着剑的,并不是他的大哥。
必须不能是他的大哥。
尼普诺低着头不敢去看,因为就算那人不是他的大哥,但只要看到那张脸用憎恶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崩溃。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厌恶深深地压在他的心头,成为他前进的动力,也是他用来束缚自己的枷锁。这枷锁缠绕着他的全身,不仅是四肢,更紧紧束缚住了他的脖颈,只待最后那一点施压,他便会被悬于山崖。
更何况……
尼普诺试图再次用僵硬的手指捏住那枚珍珠,在巨大的疼痛下尝试了两次,都被手心的冷汗所影响,滑溜地无法抓住。
更何况,他其实并不能完全肯定,那个握着剑的人,真的一点都没有他大哥的意思存在。
他做错了这么多,错上加错,无能而又可怜的家伙,真的还会被大哥承认是他的弟弟吗?
大哥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怨恨自己吗?
这施加在自己心头的疼痛,真的没有一丝大哥自己的意思在内吗?
尼普诺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弓之末,所以他不敢赌,他不敢抬头,生怕只要对方一个眼神,自己所有的努力就会被瞬间瓦解。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逃避就能逃得掉的。
那个原本会温柔地提醒他,教训他的时候也不会太过严苛的声音再次在他耳畔响起。
带着满含憎恶的,抱有极大恶意的,如同冰碴一样的,狠狠地塞进了他的耳朵里,宛如酷刑。
像是被冰水从头到脚泼了一身,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冻住了。
“你这卑劣者。”
“……”
“刽子手。”
“不……”
“无耻之徒。”
“不是……”
“心安理得的拿着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我……没……”
尼普诺企图辩驳,但对方每说一句话,胸口上的那柄剑就往里面更深的前进一分,疼痛使他难以反驳。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锋利的冰冷的铁块划开自己的心脏,仿佛是要将那肉块剖开来看看,到底她是否还是正常人的红色。
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不是黑透了。
他的眼睛里逐渐染上惶恐,他企图发声但喉咙里只能不断冒出鲜血。
最后,那个温暖的人凑近了他的脸庞,热气打在他的耳朵上,让他已经快要对疼痛麻木的身躯再次有了一丝能够接触到外界的敏感。
却只是为了给他最后一击。
“你这小偷。”
偷盗了原本属于他的身份,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地位,杀害了他所有的亲人与朋友,却心安理得地在废墟之上血泊之中,享受着旁人血肉筑成的战果。
背负罪孽之人。
利剑穿透了他的脊背,一点点地折磨终于到了尽头,将他穿透。
在这样严苛的指责之下,尼普诺宛如一个真的被掏出心脏无力回天的人一样,他不再动弹,任由鲜血从伤口涌出在地上铺开,他像是放弃了一般低垂着头,等待着不知何时的死亡审判。
甚至那枚珍珠都从他的指尖掉落,落在了血泊中,沾染上了红,又被外面射进来的阳光打到,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而正因为他低垂着头,所以他没有看到,在朱庇特说着那些审判他的冰冷的话语的时候,对方的脸部一直都在抽搐,眼睛中不停变化着神采,连嘴巴都未曾有过正常的样子,仿佛为了保持说话时的稳定就已经花费了所有的力气,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只是用语言苛责尼普诺,而从未真正上手抢过。
世界意志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终于压制住了那些亡者的意愿,在和朱庇特争夺身体使用权的时候稍稍占领了上风,但这些微的优势无法令他完全控制别人的身体,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言语刺激对方,企图利用这样的方式打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让他自愿去死。
这个世界上,尼普诺使它唯一给予了能够破坏自己载体的力量的人,只要他死了,就算现在一时半会无法真正占有朱庇特的身体,但时间一长,那些亡灵的意志逐渐削弱,最后的赢家终归会是他。
也只能会是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看着怀中气息渐弱的尼普诺,眼中有着诡异的认同。虽然最后它依旧是胜者,但原本不以为然的棋子临死前还能给他一击,这倒是让他有了点被打破预期的意外感。为了对方的这份努力,世界意志决定暂且记住这个人。
只可惜,这是属于胜者的权利,而它现在,还并非走到终点。
尼普诺的头任旧低垂,但他口中的鲜血却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喷涌,他这些年来做的事情有很多,学习知识,锻炼身体,甚至是为了最后可能会来临的这一天,尼普诺尝试了如何去控制体内的那些能量!
世界意志从未身为人类,所以他并不清楚人类到底到什么程度就会死,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尼普诺在被利剑刺入胸膛后还能硬撑着知道他压制住朱庇特的意识口吐狂言,就已经是非常异常的情况!
眼看着尼普诺气息渐弱,朱庇特意志越发挣扎而世界意志对于这个身体的控制力减弱直至重新被朱庇特夺回的那个刹那!
尼普诺猛地推开了朱庇特,不管现在掌控着这个身体的意志到底是谁,他都推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