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话算话,从这一日起,每年的兔毛,虎皮,狐狸毛,都给随家送了去。
一年又一年,大家都在长大。宴鹤临去了南境剿匪大获成功,靠着军功崭露头角。
因他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敢上战场了,又有了这番成绩,于是京都长辈们人人都夸。随游隼气得很,总觉得自己又落下了一大步。
太子也有了自己的心事和烦忧。他在去送紫貂披风的时候跟随游隼埋怨道:“父皇给我指了秦家的姑娘。”
随游隼皱眉,“秦家?”
太子叹气,“是啊,秦家。”
倒是老四,父皇越发喜欢他了。
他是真愁。
“秦家……父皇越来越忌惮了,又削了一波官职,无论怎么看,秦家的姑娘都已经不值钱了,但父皇却把秦家姑娘给了我做太子妃……好像我是一个他可以弥补秦家的东西而已。”
随游隼就跟着叹气,他毫无办法。
此时,随父却开始有了小动作。许是察觉了皇帝对太子的“敌意”,于是他只将随游隼给到东宫,自己和整个随家开始站中立,并不一味的偏帮太子。
皇后震惊,但随父却也有自己的说辞。
“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太子殿下日益大了,陛下就不再宠爱于他。我这时候若是还要给给添柴火,陛下只会更加厌恶他,还不如现在慢慢的疏远一点,这般给他赢得喘息的机会。”
皇后大哭,“你是我的亲哥哥,是他的亲舅舅,你一定要护着他的安康。不然——即便是四皇子登上帝位,难道会对你好么?”
随父就道:“是,所以我只是做做样子。”
他还让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时不时进宫显示亲近。
皇帝果然很满意。他喜欢大家和和气气的,这般才是一家人。但是他也厌恶随家忠的是太子而不是他。
随父做的很好,他很喜欢,于是赏赐太子和随家良多。
太子和皇后刚开始还是挺高兴的。但是高兴着高兴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随父是真的不管他们了。
四皇子又渐渐的得了势,太子骂天骂地,抱着随游隼哭,“孤知道,都在嫌弃孤不如老四厉害,但孤也就这样了。”
随游隼勉励他,“殿下,不会的,臣会护着你坐上帝位,您不是说,要给臣一个将军之位么?”
太子颓然,不听人任何的劝导,渐渐的迷上了女色。
随游隼劝诫,但太子不听,反而骂他,“若是你有真心,就问问你父亲,为什么到现在还跟我划清界限。”
随游隼回去问随父,随父却摇头,“陛下想要压着太子,咱们不能动。”
随游隼道:“阿爹,我现在也大了,宴鹤临如今已经打仗封将,我却还是跟着太子读书,您让我进朝廷做事吧。”
随父却依旧摇头。
太子知晓后,笑着道:“游隼,这般看,你也是被抛弃的。”
随家的权利,随游隼还摸不到。
从这之后,太子与小时候相比,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一般。
宴鹤临一直都在外面打仗,回到京都的时候见到太子也吃了一惊,责备随游隼道:“无论怎么样,他都是国之储君,你是他的伴读,又是心腹,更是表兄弟,怎么能不劝解呢?”
随游隼其实是不服气的。
他劝了,但是太子不听。他不听,自己劝着都没意思。
因为他自己也发现日子一日又一日的过,却跟小时候的愿望截然不同。
他道:“朝廷之争,陛下之意,我左右不得。”
宴鹤临叹息:“你还要做千古名臣呢,你要做的是臣,怎么能不谏?”
随游隼嘴里骂他,“关你何事——做你的将军去吧。”
心里却羡慕的很:其实做千古名臣,还不如做将军。
臣对的是君,将军对的是民。
宴鹤临为民,他侍君。
侍君,伴君。
伴君如伴虎。
太子犹如一只喝醉酒的庸虎,无论他怎么劝,怎么谏,都已经失去了神智。
——随家已经考虑站在四皇子的路上了。
太子有一次喝醉酒的时候骂道:“你老子将你给我,但他自己还有两手准备呢,我不是他亲儿子,那你呢?你算什么?”
随游隼默然。
不知道怎么了,人就成了这般——但要是能知晓后来的事情,他当时就会趁着太子酒醉,将刀剑插于他的胸腔,放干了他的血,生吃他的血肉。
后来陛下被杀,四皇子造反,他在皇城里面用刀抵住太子的咽喉时,还是怨恨上天不给他未卜先知的能力,让阿娘和小五死在了寒冷的冬日。
“小五怕冷——冬日里冷,你怎么忍心的——你怎么能让她死在冬日里。”
“殿下,刀放在脖子上,你可感觉到冷?”
“这般寒冬,你可知死的滋味?”
太子惶恐的像地上的蚯蚓,只顾得求饶,全然没了小时候带着他读书练武的模样。
当刀割破了太子的喉咙,随游隼突然就想起了六妹妹写的话本。她给他取名是快意恩仇剑。
他想,她取错名字了。他并不快意。
他报仇了,但并不快意。
他也要死了。
最好,他的血也流干净了,这般才能干净的去见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