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不到的角度, 李翾的目光渐渐温柔,又隐约透着心疼。
昭昭每到夏天都会清减些,他已经让膳房变着花样做菜,柯聿也给她开了方子调理, 效果微乎其微。
他本不想倒在昭昭面前,可若自己无故失踪数日不见人, 外头再有流言蜚语, 只怕她更是寝食难安。
不用多问, 他知道昭昭这些日子过得很难。
“皇上,您怎么自己起来了?”顾昭端着瓷杯回来,看到李翾已然坐了起来,忙拿了个大迎枕替他垫好,才将杯子递到他手中。
她才要松手,却又担心李翾手上没力气握不稳,便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您慢些喝,仔细胃受不住。”她轻声提醒道:“润润喉就好。”
李翾依言浅浅抿了两次,就放下了瓷杯。
他虽是身上没力气,可并不妨碍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您、您什么时候醒的?”顾昭占得先机,“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
李翾将她的手缓缓包裹在自己掌中,声音低低的道:“就在昭贵妃进门时。”
“朕本想给昭昭一个惊喜,没想到竟是昭昭给了朕惊喜。”天子语调平静温凉,慢条斯理的打趣她。
顾昭感觉脸上灼热的温度还未散去。
“皇上,我有正事跟您说。”她按捺下方才的尴尬,清了清喉咙道:“不出您所料,确实有人上门来找我,是瑞王李珵。”
顾昭知道李翾还会召见赵云亭等人部署,便只说了瑞王的事。
“瑞王头一次来找我,想知道您的行踪。”顾昭不知该如何提起往事,索性先说了别的。“昨日他又来,准备利诱我。”
听到“利诱”二字,李翾挑了挑眉。“让你当太后,给你选男宠?”
看他还有心思调侃,顾昭本就热气腾腾的脸愈发红了几分,她嗔了李翾一眼,才道:“只怕他想将让大皇子背上造反弑君的罪名,再让澄儿做他的傀儡。”
李翾摩挲着顾昭的手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的确在他的皇子里,澄儿作为年幼,也最好控制。且昭昭资历不深,李珵觉得拿捏她不成问题。
“李泓衡倒也不算被冤枉。”提起大皇子的名字,李翾的眸底透着一丝冷酷。从他将那封有毒的奏折递到自己面前起,两人的父子亲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顾昭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
从前从话本子看到的“天家无父子”,竟也并非夸张之语。
“皇上,李珵还提了西北的事,他说十七年前您力挽狂澜的那场大捷,是您故意设下的局。他说他已经找到了证据——”
顾昭将李珵的话如实告诉了李翾,李珵意指天子踏着无辜将士的尸骨成就了自己的帝王之路。
她才说完,李翾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顾昭蓦地心头一紧。
“昭昭,让赵云亭过来,朕有事要安排。”李翾正色道:“等会儿朕再去看你和澄儿。”
顾昭依言去吩咐内侍叫人,她却没有走。
“皇上,瑞王可能想从我身上下手。”她轻声道:“您可知道慕清淮?”
听到这三个字,李翾面色微变。
“瑞王说,我是慕清淮的女儿。”顾昭眼底闪过挣扎和茫然,终于说了出来。“他所描述的慕清淮,跟我爹爹都能对上。”
“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我到底是谁?”
***
云雾山。
李泓衡约李珵在此处见面,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如今狼狈的奔波着,却处处碰壁。岳父不肯帮他,甚至连面都不见;父皇的踪迹也是遍寻不见,他的人只偶尔寻得许怀青和张卓英的踪迹,每次追过去都扑了空。
上次来时他是意气风发的大皇子,未来储君最热门的人选;现在几乎成了落水狗——
若是父皇还活着,他绝对没有好下场!
李泓衡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皇叔,您真的是要帮我吗?”看到李珵的身影,李泓衡几乎是冲了过去,厉声质问道:“为何仍是找不到父皇!”
“衡儿,皇叔也在帮你找。”李珵安抚道:“如今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退一步说,如果本王去向天子告密,你不会将本王咬出来?”
李泓衡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帮你才是本王眼下唯一的出路。”李珵神色诚恳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李泓衡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若再拖下去,父皇若活着回来,我还能有活路?”
李珵看着犹如困兽一般的李泓衡,高深莫测的道:“眼下只有一个方法能破局。”
李泓衡死死地盯住他。
“你父皇虽说早些年征战沙场,立下了不少战功,可据本王所知,有一件是极为不光彩的,只要解开过去的秘密,他就会身败名裂。”
李珵不再卖关子,直言道:“十七年前你父皇勾结大梁,引得安北侯所率将士入圈套,数万人死在了西北,而你父皇却因此一战成名。”
李泓衡愕然的望着他。
“这怎么可能?”李泓衡下意识的不信,他喃喃道:“那么多条人命,就这样白白填进去?”
李珵斩钉截铁道:“若非如此,你父皇又怎么能得到先帝的重视?”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厌恶和恨意,李泓衡后知后觉的想起安北侯府和李珵的关系。若安北侯府不败落,只怕这皇位不一定落到谁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