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煦言辞恳切,确实是为了昭昭着想。
李翾轻咳一声,道:“阿煦,这事朕不好替昭昭做主,还是要问过她本人的意思。”
他知道江煦是有分寸的人,在征得自己的首肯前,江煦不会直接问昭昭。
“皇上思虑周全,是臣心急了些,此事就劳烦您了。”江煦见他没反对,心中稍定。旋即他又道:“还有一事请皇上帮忙保密,让顾姑娘知道,臣与顾夫人仅有兄妹之谊就足够。”
见他这般用心,李翾有所触动,痛快的应了下来。
待到江煦离开后,李翾直接带人去了藏书阁。
顾昭还没离开。
在李翾给她开小灶时,特意拨了一间屋子,可供她休息。原本藏书阁是不许有吃食出现,但李翾吩咐宫人给她时常备着糕点。
门口值守的内侍看到天子到来,悄无声息的行礼,轻声说了句“姑娘在里面”。
李翾走了进去。
只见顾昭托腮坐在窗边,手边放着一本游记,却并未翻动一页。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到天子,却也并不觉得惊讶。“皇上,您来啦。”
恰有日光穿窗而过,落在她脸上。
腻白如羊脂玉的肌肤染上一层淡金色,甚至能看清细而软的绒毛。那双琥珀色的杏眸盈动着天光,细看去眼尾有些泛红。
李翾心中一软,他屏退了服侍的人,走到顾昭身边。
“大将军说我娘是他的旧识,还说我娘帮过他。”顾昭倒也没有遮掩,坦然道:“我就是有点想娘亲和爹爹了。”
在回京的路上,顾昭时常做噩梦,又遇上着凉发烧,李翾亲自带她在身边照顾。
他听到小姑娘在梦中呓语,叫着“爹爹”“娘亲”,只有握住她的小手,摸摸她的发心,她才能睡得踏实些。
直到回宫后,顾昭身边围绕着不少嬷嬷宫人,李翾才不再事无巨细的过问。
李翾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发心。
虽然顾昭口中小声嘟囔着“我个子长不高怎么办呀”,却乖乖坐在原处,并没有躲开。
李翾笑了笑。
他没有出言去刻意安慰,只是陪她坐了一会儿。
看昭昭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李翾转达了江煦的意思。
“昭昭,方才江煦跟朕说,想要认你为义女。”他耐着性子解释了江煦的用心良苦,才温声问道:“你可愿意?”
顾昭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知道大将军是好意,可她不愿平白受人太大的恩惠。
“大将军是个好人,既然他跟我娘曾以兄妹相称过,我认他做舅舅就好了呀。”她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李翾悬着的心落定了一半,他总不好让昭昭叫江煦一声“大哥”。
“舅舅”总比“义父”好些。
李翾在心中安慰了自己。
他方才走神的片刻,顾昭想起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很快起身告退。
李翾还暗暗纳罕她为何溜得这么快,有小内侍前来禀告,说是姑娘给皇上留了本书。
待他起身到了自己的书房时,才发现案上放着一本《庄子》,确实鼓鼓囊囊的并未合拢严实。
李翾翻开后,一方素净的手帕映入眼帘。
他不觉唇角微翘,拿起帕子展开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咪被绣在帕子藏起来的一角,虽说称不上多精致,想来也花了她不少的功夫。
李翾拿在手里看了片刻,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
在李翾的默许下,顾昭多了个大将军舅舅的消息在京中传开。
正在大家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时,江煦给顾昭往宫中送了份大礼,印证了大家的猜想。
鸾鸣阁。
看着流水似的往屋里般的箱笼,不单是宫人们瞧着震惊,也远远出乎顾昭的意料。
在皇上转达了她的意思后,大将军怔忪了片刻,说了句“是臣思虑不周”,就坦然接受了。
随后他说要送顾昭一份见面礼。
本着“长辈赐不可辞”,顾昭没有拒绝,却也没想到竟这么多。
各色珍奇古玩、宝石首饰、绸缎布匹应有尽有,足足装满了二三十个箱笼。
这也太多了!
正在顾昭冒出“真的没送错么”的念头时,李翾派人来请她,说是大将军在福宁殿等她。
当顾昭匆匆赶去时,江煦已经在等她了。
“臣女见过皇上。”顾昭先给李翾行礼后,暗自深吸一口气,对江煦扬起笑脸,上前见礼道:“舅舅安好。”
顾昭虽是跟江煦没见过几面,可她却并不拘束,更有种亲切的感觉。大概是透过大将军,她能想象自己父亲的模样罢。
江煦心中一软,看着眼前娇俏的小姑娘,只觉得庆幸。
昭昭像极了阿凝,却又有些不同。
小姑娘继承了她娘亲的美貌,性子却更要活泼得多。阿凝的性子温温柔柔,昭昭却多了些灵动,更像是被人自小宠到大的。
她过得好,阿凝泉下有知也能甘心。
当顾昭提起那些礼物太多太贵重时,江煦却让她安心收下,只说比起她娘亲的救命之恩,这些财物不值一提。
“昭昭,收着罢。”李翾开了口,意味深长的道:“你舅舅家底厚,这些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