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依心中憋着气,想反驳又不知从何开口,鼓着两腮不说话。
“这事我今日便回家找我阿兄问个明白。你先沉住气,女军眼下还要靠你和宝梅支撑,行事切莫心急,可与她多商议。”
林翡语气放缓,伸出左手去拍拍杨依手背:“我知你是为我与阿兄不平,但阿岭兄弟俩的为人你是知晓的,草草下定论对他们二人实是不公。”
杨依也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闻言点了点头,回头张望,嘟囔着:“蜜饵怎么还没拿来?莫不是哄我……”
下午,林翡先去探望受伤的杨佩,待夜幕降临后,她携夫从青槐巷子的侧门回到家中,直奔兄长的院子,却不承想扑了个空。
“郎君用过晚饭便没回院子,女郎不妨问问主母。”青松往日跟着阿兄形影不离,怎的今日倒被撇下?难道是阿兄心情不佳,秋夜独酌?
胡思乱想间,晏如陶忽然拽住她往另一边走:“先去你原先的院子瞧瞧,说不准是在玉娘那。”
谁知真被他说中,阿兄、玉娘正在院中赏桂饮酒,见他们夫妻二人前来也不羞赧,大大方方请他们坐下。
“阿鹭不宜饮酒,妹婿同饮几杯。”林翱吩咐婢子,“再拿两副杯盏和一壶茶来。”
林翡也无心打趣他们二人,直接问道:“今日阿岭兄弟去军中抚恤伤兵,此事阿兄可知晓?”
林翱点点头,自顾自饮下一杯酒。
他放下酒杯,看见阿妹皱着鼻头的模样,笑着摇头:“你呀你,从前说你是炮仗,你还不乐意。”
林翡在阿兄面前自是不必顾忌,将头一别:“我这炮仗忍到眼下才放,已是不易!”
晏如陶却只觉她这模样娇嗔,笑
着与林翱解释经过。
林翱听罢与玉娘相视一笑,抬手拍了拍阿妹的头:“你劝起幼萍头头是道,日后行事也该如此沉稳,好在有适之能与你事事商量。你们二人互相扶持,阿兄也就放心了。”
林翡和晏如陶立时变了脸色,异口同声问道:
“阿兄要去何处?”
“丈人兄要去钦州?”
林翱眯着眼看向晏如陶:“你如何得知?”
“方才猜到的。”晏如陶说道,“阿兄对阿岭他们抚恤伤兵一事不甚在意,定是有别的安排。放弃抢攻钦州、回防围歼阿勒真确是妙计,但都督绝不会真将钦州拱手让人。此事干系重大,非丈人兄不可为。”
“可抚恤一事和前去钦州不矛盾,阿兄今日并未动身……”
玉娘笑道:“他想在去钦州前与我成婚,可时间太过仓促,他费了不知多少口舌才向都督要来三日休沐。”
林翱看着阿妹惊讶的模样,打趣道:“将你的口收小些,莫摆出一副吃人的模样。上回佯攻钦州,粮草兵员都已调集齐备,只是连着来回跋涉奔袭,正好让军士们休整休整。抚恤奖赏的钱也是我请都督提前调拨,今日请李擎他们代我去,明日我亲自奖赏有功的将士。”
林翡明白他是想在两路分兵前将赏钱分发完,好让将士们心中踏实,尤其是在驱逐阿勒真时能够遵守军纪、避免抢掠。
她缓缓合上惊讶的嘴,慢悠悠地说:“那阿娘……岂不
是……”
上回自己仓促成婚已经被她念叨了数次,这回阿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翱给她和自己都斟上了茶:“劝了阿娘一整日,口干舌燥,现下总算能歇歇神,哪知你又似只炸了毛的狸猫来寻我,可不又得喝上几盏润润喉?”
林翡边喝着茶,边暗自庆幸方才没有直接去找阿娘,否则正撞上她心头不快,定会连带自己一同数落。
“先向丈人兄和未来嫂嫂道喜。”晏如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么说来,便是明日结彩,后日成婚?”
玉娘点点头,看向林翡:“原想明日一早登门与你细说此事,女军应是要偕同铁甲飞骑北逐阿勒真,可成婚后我欲和阿鸿一道前往钦州,这般仓促退出女军实在难为情。”
“阿嫂莫要见外。我阿兄自十六岁离家入南大营,这几年来时常在外征战,如今总算有心意相通之人在旁,阿鹭由衷为你们欣喜。”林翡举起茶杯敬他们。
她看着阿兄和玉娘脉脉相望的样子,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丁家大郎。
从今往后,她的阿兄会好生保护玉娘,林家也成了玉娘真正的家。丁家大郎若在天有灵,亦能释怀安心。
“明日筹备婚礼,丈人兄交给我便是,保管张罗得热闹妥帖,让丈母开怀。”晏如陶拱拱手,自告奋勇。
“即便你不开这个口,明早我也打算同玉娘一道上门交托此事。你是做过祠部尚书郎的人,谁还能
比你更知晓礼制?我们倒可一切从简,要紧的是阿娘。”林翱冲阿妹和妹婿挑挑眉。
林翡笑道:“阿兄你放心去营中论功行赏,家中有我和阿适。”
说罢示意晏如陶将名簿拿出来:“我们女军抚恤奖赏的钱银倒不着急,只是得劳烦阿兄留出来,待忙过阿兄的婚事我再亲自去发。”
林翱接过名簿,看向阿妹:“竟是有备而来。幸好我没落下女军那份,否则明日定请不动你们这两尊大佛援手。”
林翡笑得狡黠:“好歹是亲兄妹,怎会不援手?只是阿兄若忘了我们以身作饵、舍生忘死的女军,别说是我,你看阿嫂会不会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