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胡振文才将目光分了几分在迟穗身上。
“最简单的赌大小,只要猜大或猜小就可以,要试试吗?”他还是带着温文的笑,将那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隐藏得很好。
温敛也捏捏她的脸:“试试?”
顿了一下,他又靠过来,几乎是贴着面,轻声道:“就在我身边,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他的声音太温柔,能蛊惑人心。
迟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点的头,又是如何坐在他身边。
摇骰子的人似乎是专门练过的,迟穗几乎看不清他手上的动作,目不暇接的,只能感觉出在空中的弧度很漂亮,骰子的声音很清脆,直到扣在桌上时,才有一声略有沉闷的动静。
温敛看向她,那一道眼尾垂下的弧度在稍显昏暗迷离的灯光无端带上靡艳的味道,他说:“选一个。”
迟穗没有一丁点的犹豫,就说了一个大字。
温敛也干脆地下注。
迟穗的运气不算差,骰盅移开时,果然与她猜的一样。
或许赌运这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偏爱新人,在这最简单的赌法中,迟穗猜不中的几率寥寥。甚至连温敛都笑着对她说,是不是深藏不露。
这么几局下来,赢下来的数目迟穗已经不能计算清楚了。
杯酒相交中,胡振文对温敛说:“温敛哥,你恐怕是请来了一个小财神。”
温敛的脸掩映在交筹的灯光下,明灭间满是纸醉金迷。他随意拿了一把筹码放在迟穗面前,眼尾拉出一条醉意的线。
“都给你。”他将下颔靠在迟穗肩上,笑着说,“我的小财神。”
迟穗其实极不适应这种场合,她以前的生活环境和这里相差很远很远,这是另外一个用泡沫和金粉堆砌起来的世界,绚烂又漂浮。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走钢丝,每一步下面都是万丈深渊。
迟穗微微低下头,没有看那些价值不菲的筹码,只是同温敛轻轻地笑了笑。
而温敛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又或者并没有,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累了?”
迟穗适时地垂下眼。
“有点。”她站起来。
他松了手,指间滑过迟穗的发丝,像一尾轻松游过的鱼。
迟穗的这句话声音更低了,她对他说去洗手间。
这里的洗手间也难找,并没有明确的指示标志,迟穗还是问了路过的服务生,才找到地方。
洗手间似乎是放了香水,味道比之其他地方还要来得淡雅,连装潢也显得更精致一点。迟穗才踏进隔间,就听到有轻轻的低语声从另一边传来。这里实在太安静,连轻声细语都能听得三五不离十。
内容好像在讨论温敛。
“是什么来头,胡振文居然对他陪着笑脸。”
有人轻轻地笑了笑,那回答的声音也带了笑意。
“听说是,四方城里的公子哥。”
“是吗,看着脾气很好的样子。”
又是一声笑,迟穗能感觉到其下淡淡的嘲讽。
“可能是因为看到他们脾气不好的人,都不在这里了。”
这句话荒诞,仔细想想,却有三分道理。
迟穗靠在隔间上,听这细细的声音,猜想是包间里的哪个人。可是那里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她摇摇头,没办法将脸和声音对上号。
后来在一阵水声中,她们的说话声音更比刚刚稍微大了一些,但是话题中心不再是温敛,转成了迟穗。
她的讨论价值比温敛少了不知多少,提起的人也兴致阑珊,若不是和温敛沾着边,似乎也没有被讨论的余地。
“那跟着他的女人是谁?看起来是个生面孔。”
水声停止了,再有就是翻找东西的声响。
迟穗能想象出,外面的人找到口红,正对着镜子补妆,眼神可能漫不经心,分不了一丝注意力在她身上。
“不清楚,可能是个大学生。”
后来就再没有了声响,应该是走了。
迟穗从隔间出来的时候,站在洗漱台面前,看着镜中过分年轻的眉眼。她想的是,原来在包间那迷离的灯光下,也能看清她的眉目是不带岁月痕迹的。
她是真的有些困倦了,仔细看眼皮也被倦意撑得多了一层,迟穗低头洗了洗脸,她用的冷水,能更清醒一点。
在回到那个包厢时,台上唱歌的人换了另一首,是一首粤语歌。迟穗分辨不清几句粤语,这句却能听出来。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她多看了一眼台上的歌手,朋克风的打扮,露出的手臂有一串看不分明的字母纹身,可唱起悲伤的情歌也动人。迟穗收回目光,原来的位置上,她的富士山不知所踪。
那个空着的位置也没有人替补上去,剩下的人换了个玩法,不再是最简单的猜大小。
没有了温敛,她的回来没有引起格外的关注,就只有胡振文,转头过来看了她一眼。
“继续玩吗?小财神。”
迟穗摇了摇头,犹豫了再三,还是上去,对这个面相斯文温和的男人问:“温敛——他去哪了?”
似乎对她提出的这个问题感到惊讶,胡振文因为酒精而显得略微沉重的眼皮缓慢地阖了下,还是看到这个女生站在他面前。她有一张明媚俏丽的脸,像朝阳繁花,与这里的纸醉金迷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