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起眉轻声埋怨:“这都什么时候,还顾虑这些礼节,我还会挑你不成?”
白歌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正想说话,却忽然觉得小腹有猛烈下坠的感觉,接着腿间有一阵温热的液体流下。
她脸色瞬间发白,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涌上来,手不由死死的抓住了莫夫人的衣袖。
莫夫人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白歌想着之前临沣先生的话,尽量镇定下来,不让自己太慌乱,有规律的呼吸着。
“好像是要生了。”
莫夫人“啊”了一声,慌张道:“怎么这么快,不是要月末吗,这,这,快去通知侯爷!不对,先去找临沣先生!去找产婆来!”
她虽然嫁人多年,但到底没自己生过孩子,当年莫小鸢的亲娘就是难产而亡,让她对妇人生产这事多少有些害怕。
慌乱的问了两句后,又赶紧扶着白歌到了床榻上躺下,这才派人去寻人准备东西。
产婆是早就找好的,临沣先生也很快就赶了过来。
看着产婆拿了参片就要给白歌含上,他连忙制止道:“现在不能含,等到她体力跟不上的时候再用参吊着。”
说完,他开始有条不紊的指挥起来。
莫廷绍也很快就到了,只是不好进去,只能面色严肃的站在门外。
在外面与婢女打雪仗的莫小鸢正准备来白歌这蹭午饭,一进院子就见里面下人来回忙碌,莫廷绍面色严峻,忍不住走过去有些害怕的问道:“阿爹,母亲怎么了?”
莫廷绍摸了摸她的头,不知是在安慰女儿,还是安慰自己的道:“没事,你母亲很快就会好的。”
·
侯府外,一个小厮贼头贼脑的从侧门钻出来,快步的像谢府的方向跑去。
小半个时辰后,形制典雅的马车便出现在了定远侯府门前。
谢尘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定远侯的匾额,出尘俊逸眉宇间带着深冬的冷冽寒气,却也掩不住眸中的焦灼担忧。
李滨站在他身侧,正要上前去叫门,却被谢尘用手臂拦住。
“三爷?”
他太知道谢尘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这会儿必定是心急如焚,怎么还不进去看看情况。
谢尘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就这么站在侯府门外。
他不是不想进去看看,只是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已两人如今的身份,他出现只会令她难堪。
他可以为她搜罗所有珍稀名贵的药材,为她寻遍天下神医。
但在这种时候,却也只能这样站在门外,默默的守着。
“有临沣先生在便够了。”
他也不是神医,就是守在屋子里,也不过只是图惹她厌憎不快罢了。
如今,他不想再做半点令她不悦的事情。
所以,站在这里守着就够了。
李滨看着自家三爷苍白淡漠的脸,一时欲言又止。
自从入冬以来,三爷的咳疾便越发严重,太医每次来都叮嘱万不可受寒,不可劳累,不然怕是会彻底落下病根,以后年年都要犯了,且有的遭罪。
可偏偏他自己不在意,自新帝登基以后,他便愈发的忙碌。皇帝年幼,皇太后又是个万事只知道喊首辅大人的,整个朝廷的担子大半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肩上,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不说,朝中倾轧党争要操的心也不少半分。
这些都还不是最致命的,白歌姑娘的情况才往往令他最是记挂。
为了请到云州有名的神医临沣先生,他先后跑了临沣先生当年求学的青州府青阳书院四趟,总算是让青阳书院的院长开了口,帮他写封书信给临沣先生来京城。
青州距离京城五百多里,即便是上好的汗血马也要跑上一整天。
他为了节省时间往往只能夜间出发,带几个侍卫快马跑上几个时辰赶在午前到青阳书院,又不能在青州停留太久,不过半日便要往回赶,又是一整夜的赶路回到京城,回来后又要加紧处理这两天耽误的事务。
那会儿正是盛夏的季节,顶着酷暑如此一个月内这般折腾了四回,就连侍卫受不住都得轮换着跟他去,更别提他的身体本就一直有暗伤没好全。
第四次到青州时,他整个人都消瘦的吓人,眼下青黑眸子通红,嘴唇泛白干裂,在书院外站了一个多时辰后险些昏厥。
也正因此,才得打动青阳书院的院长,觉得他至诚至性,这才愿意替他给临沣先生去了一封信,将这位有名的神医请到了京城。
李滨想到这些,又看了默然立在那的谢尘,只能将满肚子的劝解咽下,无言的陪在一旁。
日头西落,天边的光晕一点点暗下去,昏黄的色调下又开始飘雪了。
“人还在?”
莫廷绍听下人回报,皱了皱眉,不过他此时没心情管那些,一颗心全吊在屋子的人身上。
“随他去吧。”
产房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令人眩晕。
过于强烈的疼痛和疲惫让白歌的有些神智不清,眼前出现一片虚影,迷迷茫茫的让人分辨不清,耳边的呼喊声令她无比烦躁。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睡过去,一旦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
侯府外。
入了夜,雪却一直不停,已经在谢尘的肩头积了薄薄的一层。
李滨已经冻得浑身僵硬,靴子里的脚趾都没了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