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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刑部下值回府的裴敬之,每日都会从江杳杳的食肆门口经过。
今日同样如此,路过时他忍不住往食肆里看了一眼,虽然食肆已关了门,但站在门前,脑海中便自动浮现出江杳杳在店内忙碌的身影。
想了想,他还是上前叩了叩门。
“谁呀?”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却不是江杳杳。
眼睛透过打开的门隙往里扫了一圈,里面除了个正在扫地的阿樱,没有见着其他人。
阿锦看着面前的裴敬之,惊讶道:“裴侍郎,您是要吃些什么吗?可是小娘子现在不在哎。”
“她去哪儿了?”
阿锦便把小石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给他倒了茶:“要不您在这儿先坐一会?小娘子也该回来了,她都出去好久了。”
“她是何时出去的?”裴敬之直觉有些不对劲。
“唔,一个时辰前吧。”
裴敬之皱了皱眉,眼皮跳了一跳,茶也没喝,便急匆匆地转身出了门。
他先去了白柳巷的那个桥洞,很快便发现江杳杳来过的痕迹,又敏锐地立刻发现了血迹和江杳杳踏过青苔后留下的足迹,一路追去。
眼前的这座寺庙看起来很安静,久无人烟的样子,但裴敬之一眼便看出了刚刚有人进出过的痕迹。
大门开着一丝缝,他侧身潜入,未发出任何声响。
地面上躺着一只灯笼,这只灯笼,他在江杳杳那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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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杳杳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了起来,嘴里也塞了团破布。
屋内并未点烛火,但透过照进来的月色,勉强可以分辨出这似乎是寺庙大殿后的一间禅房。地上还躺了两个人,身形瘦小,也被绑着塞了嘴。
而窗边坐着个男人,正拎着啃着一条羊腿,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刀子,从羊腿上割下一大块肉扔到嘴里,大口嚼着,随着腮帮的鼓动,江杳杳看到他的脸上还有一道很长的刀疤。
江杳杳悄悄挪了挪身子,哪知身下恰好压住了几片飘落进来的枯树叶,一动便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那男子便转过头来,发现她已经醒了。他丢开被剔完肉的羊腿骨,舔了舔手上的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手中的刀子转了个圈,在月光下折射出寒光。
他伸手扯走了江杳杳嘴里的布,目光森森地看着她:“说,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还是说……”他看了看躺着的那两个,拿着刀凑近了江杳杳的脸,“你认识他们?”
“轰——”就在此时,门突然被一脚踹开,还没等刀疤脸反应过来,裴敬之便已将他按在身下,夺了他的刀,卸了他的胳膊和腿。
刀疤脸发出凄厉的惨叫,裴敬之冷冷地将他踢开到一边。
见江杳杳呆呆地看着他,他的脸色又缓和下来,拿起刀割开她身上的绳索。
“没事吧?有受伤吗?”裴敬之扶她坐起,将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江杳杳摇摇头:“我没事,裴侍郎,那边……”
她指了指另一边躺着的两个,想过去看看,但因为被绑了一会腿有些麻了,刚起身就一软,差点跌倒,幸亏裴敬之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你还是乖乖坐着吧。”裴敬之将刚才刀疤脸坐的那块石头踢了过来,让江杳杳在边上做好,自己过去帮那两人解了绑取了布。
一瞧,其中一人果然是小石头,另一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应当是他那个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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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肆后屋的闲置厨房之前已被江杳杳改成了存放米粮干货的仓库,现在被收拾了一番,在地上铺了两床被褥,安置了小石头和他的同伴。
他们入睡快得很,不一会便呼吸均匀,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而此时,江杳杳正坐在前头的店铺里,看着裴敬之煮红糖鸡蛋。
裴敬之穿着他那身绯红的官服,怕弄脏污,系了江杳杳的白围裙,立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的鸡蛋,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回来问了小石头,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刀疤脸是这一带的泼皮,前几年还因为抢劫伤人坐过几年牢狱,出来后不思悔改,继续为非作歹。
他知道得罪不起权贵,便挑着软柿子捏,不仅霸占了破庙把流浪儿们都赶了出去,还威胁他们定期上交保护费,逼着他们去偷去抢。
小石头的同伴名叫小忠,因前几天染了风寒,咳嗽不止,病得很重,不得不花了最后的一点钱买了药。
今天刀疤脸来收保护费时,见只有小忠在,小石头却不见踪影,便把小忠打了一顿后掳到了破庙里,以要挟小石头来交钱。地面上的血迹,正是小忠被打破的伤口流下的。
待小石头回到桥洞发现小忠不见了,心急如焚,马上猜想到刀疤脸,跑到破庙,被刀疤脸逮住,见他身上穿了新衣服,兜里还有不少吃食,便知道他得了好心人帮助,威胁他去此人处骗钱偷钱。
小石头拼死不从,反抗中还把刀疤脸踢了一脚,刀疤脸气急败坏,便把他也绑了起来狠狠揍了一顿,想着饿上他们几顿,就听话了。
至于刀疤脸之后的处置,自有裴敬之处理,江杳杳无需操心。
江杳杳找了个郎中来给他们看了看,好在只是皮肉伤,只需上点药,小忠的病也只是风寒,由于长期营养不良恢复得慢,开几剂药方煎了喝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