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也这么快就弄到钱了?”山水略带着一丝疑惑,疑惑中还夹杂着一点点不是很相信的神情。
没办法,在山水印象里,赵老爹除了沉迷珊瑚、饮酒享受,好像就没有其它的爱好了。
“这就是你不懂了,”赵虎头吃着她递过来的甜瓜,随意道,“他叫来了本地书印的行首们,把方子发了下去,那几家都收了方子,变卖了一部分家财,凑了几千贯钱给他,还约定以后每年都给分成。”
“这么容易的么?”山水有些受打击,她本来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才能的,但如今一比较,那位理不俗物的大老爷,好像更厉害一些。
“这可不容易,”赵虎头摇头叹息一声,“如果你也是当今皇帝三代内堂叔,四品密州观察使,大宗正卿的儿子,那就是想做什么生意,就能做什么生意。”
说到这,他嗤笑了一声:“说得不好听一点,那些书商行首们能得到一点技术,没有直接强取豪夺了他们产业,已经是的我那爹爹好说话了,他虽然喜欢珊瑚,但他来密州至少没有瞎折腾,隔壁登州有一个宗亲,圈占了数百顷土地,把应该缴纳的一万多贯田税都转移到当地平民头上,那才叫一个惨呢。”
山水起眉头,有些忧愁地问:“所以,做商人,不但要脑子,还得要权势么?”
“也不全是。”赵虎头看着窗外的夕阳,带着一点回忆和憧憬,“如果一个朝廷,能让他的法度不再区别三六九等,能让他的子民不惧饥荒动乱,那么,即使没有权势,一个普通人,也可以靠着机会和才能崛起。”
山水会在他身边,看着公子。
想要一个法度平等,无饥无惧的家国?
这就是公子的志向么?
她觉得自己听懂了,却又没有完全懂。
可是,在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萌发了出来。
第7章 你点亮了我
七月十五,在儿子一连两天地少见撒娇哀求下,赵仲湜终于答应带着儿子一起去市舶司开开眼界。
种氏正忙着蜡园的事情,没有一起去,她最近需要开辟山林,寻找树苗、采集虫种,完全脱不开身。
因为赵仲湜每年都会去几次市舶司,所以家里的车队非常熟练,要带的人手财物,需准备的马车,沿途进入驿站的文书一个都不少,虽然有小儿子强烈要求,但赵仲湜依然拒绝了儿子单独坐一驾马车的想法,准备在路上无聊时好好考教一下儿子。
赵虎头反抗失败。
于是……
“诗经,背到哪里了?”
“背到《国风·秦风》的车邻了。”
“不错,背给听听。”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
……
“把王风随便背一首我听听。”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不错不错,吾儿甚是用心,为父要奖励你一串珊瑚,来,给爹爹打个滚儿……”
“我不要你的珊瑚!”
“长者赐,不可辞,来,先让爹爹抱抱……别板着脸啊,笑一个~”
赵虎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一脸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神情。
那萌萌的样子让赵仲湜哈哈大笑,感觉一路都不无聊了,下次也可以带着虎头,他的儿子真不少,但没有一个像虎头这样可爱,玩孩子就要趁小,否则等他长大了,就不好玩了。
赵虎头一时水深火热,好在,市舶司所在胶西县离州城不过百里,若是车马快一点,一天就可以到达,就算赵老爹一路拖延,走走停停,在第三天中午,还是到了。
赵虎头还是第一次来市舶司,做为北方唯一的一个通商港口,它坐落在一个叫板桥镇的地方,这里临着大沽河在青岛港的入海口,算是一处“侨区”,有大量的外商在此置地定居,极为繁华。
大宋河北、西北的贵重货物,大多数会在这里中转送至南方各港,东南的海运货物会在这里的卸货,阿拉伯、印度、东南亚运至大宋的商品,常常也会在这里转运至辽国上京,高丽、日本的海船更是把这里做为第一站。
按赵仲湜的说法,隔壁登州一年财税只有五千多贯,而密州靠着市舶司,每年能有三万六千多贯的收入,这还不算其中博卖的收入。
“什么是博卖啊?”赵虎头虚心请教。
“博卖,就是有的货物只能卖给朝廷,然后由朝廷专卖,就如象牙、宾铁、珊瑚、玛瑙、乳香这些,都是只能按固定的价格卖给市舶司,由市舶司销售,不允许私下买卖。”赵仲湜提起这事就很难受,“就算如此,最好的珊瑚,也是买不到,那是要给官家的。”
若是私下与海商购买,就是大罪,超过一百文就问罪,哪怕他是宗室,一样少不了麻烦,所以他才起了自己出海的心思。
赵虎头若有所思。
“走,爹爹这就带你去看个热闹。”赵仲湜也不提先去落脚,才一到镇上,就抱着儿子走进了市舶司的衙门。
市舶司的衙门占地广阔,热闹非凡,很多海商的货物便直接堆放在露天的场地上,其中不乏名贵之物,不少外国人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汉话,和小吏们争的面红耳赤。
“这些都是一两艘船的散户小商,那些有数十上百船的大海商,都是在衙门的内院交易,来,我们进去看看。”赵仲湜起了兴致,带着儿子走过宽阔的场地,两名亲随和山水姑娘都跟在后边,一起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