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映出他的倒影,挺拔的身姿上有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也依稀可见成年人的轮廓。
整理好一切后,他朝着谢延卿事先交代他的方向走去。
沿着宫里后花园的石子小路,约莫走了一半的路程时,在右手边湖心亭里看见了一抹淡紫色的身影。
李昌焕没做多犹豫,径直走了过去。
听到身后的沉稳的脚步声,亭下那人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行礼。
“给王爷请安。”
她讲话温婉,脸上的神情却是没有半分波澜。
就如京城传言中所说的,她生的极好,眉眼间像有些靖和伯带着英气,神态面容却是像冯夫人多一些,落落大方。
李昌焕失神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两个人不像前来赴约的,更像是来寻仇的。
“平身吧...”
顾茴站直了身,没等李昌焕开口便直接道:“王爷今日过来是听了谢大人的劝诫吗?”
李昌焕点点头。
“那想来这门婚事王爷您心里也是不愿同意的...”
李昌焕眉头微皱,他开口想说些什么但顾茴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
“如此民女就可放心了...此事是太后娘娘的授意,我家中父亲也是同意的,一时很难改变他们的想法。言姐姐劝说民女,与其自怨自艾,不如釜底抽薪。”
她语气平和,举止落落大方,生的一双桃花眼可面上的神情却一直淡淡的,不似那些京城那些女眷谈吐间总是以帕掩面,娇羞扭捏。
李昌焕看向她,气定神闲的说:“那依顾姑娘之见,应如何釜底抽薪?”
“太后娘娘既然有意撮合你我,不如顺水推舟圆了她的心愿。只是民女与王爷都心知肚明,我们之间无非是两家为了利益凑在了一起。王爷不愿受太后娘娘操控娶个眼线时时刻刻来监督您,不怕您笑话,民女出身将门虽是个女儿家但也向往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不愿余生困在皇城里受他人摆布......”
顾茴顿了顿,耳边的玛瑙耳坠在李昌焕眼前微微摇晃,经日光的照射更衬的她肤若凝脂。
李昌焕有些片刻的失神,意识回笼时听见她说:“所以,民女想和王爷达成一个交易。为避开眼前之祸,民女会与王爷默契配合,应下这门亲事共同渡过这场难关。但他日王爷得偿所愿不受太后娘娘左右之时,民女会立即离开,不会给王爷您徒增烦恼。”
这一段话说得真切没有任何犹豫,想是她一早就做出了打算。
李昌焕打量着面前这位素未蒙面的顾家姑娘,在她脸上他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但却一直存在。
他暗自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所以,谢夫人是劝你我配合做戏,假意迎合太后,实则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顾茴轻声道:“王爷明鉴。”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太后觉得你我二人一番相看后彼此满意,圆了她的心愿,也能让她放松些警惕,之后的日子也会过得轻松些。”
顾茴点点头,说:“这正是谢大人的用意,只有先稳住了太后娘娘,其余之事日后盘算也能容易些。”
说着她抬手指向身侧,李昌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湖岸边坐着几个人,正全神贯注的提笔作画。
他不解的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顾茴道:“是谢大人安排在此处替王爷您与民女作画之人,今日过后满京城都会知晓民女与王爷情投意合,而太后娘娘则是成人之美,并非逼迫王爷娶亲。”
*
早朝过后,朝廷众官员从太极殿出来之后没急着离开,一边聊着天一边等候着宴席。
岭北王入宫的消息早已经人尽皆知,早朝之上他带着小儿子前来拜见皇帝,而岭北王妃更是在入宫以后直奔长乐宫去看望乐阳公主。
岭北王妃是隆德帝三叔豫老王爷的嫡女,依着辈分李昌烨也是要叫一声姑姑的。
王妃性子慈爱悲悯,嫁给岭北王后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孕育了二子。长子随了父亲更多一些,继承世子之位这些年随着父亲出征打仗战功赫赫。
小儿子晏瑜更像母亲,仪表堂堂,才学过人。
岭北王妃自从跟着岭北王去了北方封地以后就很少回过京城,且她在京城的亲人已经去世的差不多了,不愿重回伤心地。
然而这一次她为了小儿子,便也顾不得其他,等候宫宴之时从岭北趣事到她们幼时在宫里的事,拉着乐阳公主的手聊个不停。她虽没见过乐阳公主,只是听小儿子晏瑜提起过,但如今却是越看越满意。
尚仪局与尚食局的女官有条不紊的在殿前忙碌着,太后端坐在主位温柔地看着岭北王妃同乐阳公主谈话。
其余的太妃和命妇,插不上什么话,只是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偶尔应答。
岭北王妃摸着乐阳公主的手,看向太后感慨道:“这一晃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上一次回京之时,公主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言太后微笑着,说:“可不是,岁月匆匆催人老,昨日昌焕来来请安时,哀家看着那孩子袖口又短了半分,少年人总是一天一个模样。”
岭北王妃想了想,依稀记得先帝有一个年纪最小的儿子还在太后膝下抚养,她顺着话随口说道,
“许多年未曾见过小王爷了,他应该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