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孩子年纪都偏小,按照他们的年纪推算,入宫的时间大概在隆德十七或是十八年左右。
隆德十七年!又是这一年。
想到这里,言云衿突然有些心慌,她目光又落会祝英身上,唯恐冒犯,短短几瞬便看向别处。
祝英没察觉,依旧看着院中的孩童,半晌后说:“年纪小也未尝不是好事,日后记不清自己的家世出身,于他们而言是一件幸事。”
说完他拱手行礼道:“天晚了,奴婢还要回御前当值,便不打扰言姑娘和谢大人了。”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言云衿叫住他,又看向谢延卿犹豫地说:“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正好和祝厂臣顺路不会惹人怀疑,我改天再来看你。”
谢延卿点点头,送他们二人出了门。
祝英躬身走在言云衿身后半步,待拐到宫道另一处后,他开口问道:“言姑娘可是有事要问奴婢?”
言云衿见状也不再掩饰,说:“我的确是有事想问厂臣,祝英啊,你可知道隆德十七年麓安惨案的详情吗?”
闻言,祝英脚下的步子一顿,但他也没有多问:“奴婢知道一些,不知言姑娘具体想问些什么?”
“我想问问你,当初先帝下令将麓安书院的人关押进诏狱审问,却没一直没有下死杖的命令,可那些人究竟是为何想不开会自尽呢?”
祝英想了想,缓缓开口道:“个中详情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些学生虽进了北镇抚司,但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徐政,顾及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并没有用刑,还为他们提供了好一点的住处。后来不知是何人,骗他们说朝廷杀害了钟阁老,这才造成了这群学生群起激愤,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言云衿皱眉道:“也就是说,麓安书院的学生们自尽时,钟阁老还平安无事呢?”
“对,阁老毕竟是内阁首辅,三朝元老,朝廷怎会轻易问责他老人家。”
言云衿沉默了一会儿,在头脑中将这些时间线重新梳理着,又说:“那当时负责看押的锦衣卫就没有其他发现吗?”
祝英摇了摇头:“锦衣卫发现时,麓安书院的全部学生都已经断了气。从前的那位指挥使徐政为此也调查了许久,但一无所获,后来这事传到了宫外去,各方学子只知道人死在诏狱,误以为是锦衣卫背地里下的黑手,对锦衣卫大大出手,徐大人因为心中有愧未曾还手,被打断了一双腿至今无法直立行走。”
“这样啊...”
也是一位可怜人,言云衿心想。
她回头看向祝英笑着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找你说这些吗?”
祝英神色依旧淡淡地,开口道:“言姑娘心里装着谢大人,想来是为了调查当年的真相,为大人正名吧。”
祝英停下脚步又道:“姑娘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向外人透漏半个字,包括陛下,但祝英也有一事想求姑娘。”
“你说。”
“奴婢陪着陛下一同长大,深知他这一路走来的不易,言姑娘您正直善良,奴婢恳请姑娘多加规劝于太后娘娘,放谢家姑娘一条生路。”
因着科举一事这段时间进出皇帝书房的官员络绎不绝,皇帝整日眉头紧锁,看见什么都觉得心烦意乱。
御书房内人员流动,进进出出需要的守卫也比平时翻了一番。锦衣卫指挥使徐青芜带着比平时多一倍的人手,围在御书房附近执勤。
今早下过一场雨,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清冷的月光铺洒在庭前, 衬得周围清亮亮的,也衬的院中站着的人倒影又薄又好看。
徐青芜自门外进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她, 他晃晃悠悠的走进来, “美人提灯, 这么晚了叫下人来送东西就行,外面最近不太平,你还是少走动的好。”
谢禾宁转过身,见他身上还配着刀,笑了笑,“说起来, 自打回来以后一直都还没机会去见见你, 你的伤可好些了?”
“你还知道关心我啊?”徐青芜抱着手臂, “我还以为你满脑子都是里面那个人呢。”
他们自幼相识,外人不在时讲话也比平时轻松许多。
谢家姑娘笑了笑:“回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点多。”
“那确实,你入宫这几个月,我快把平常一年的活都干出来了。”
谢禾宁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徐青芜觉得她有意思,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禁逗,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唉对了,你之前找我关照的那个谢延卿和你是什么关系,以前没听清谢家还有这号人物。”
谢禾宁侧头,“你消息这么灵通,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他和谢家有没有关系你还不知道嘛?”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徐青芜说,“不过我提醒你,这人城府极深,我看不透他。我查了查这人出身寒门,后来受钟阁老提携才有今天,可隆德十七年发生了一件大事,麓安惨案。”
“麓安惨案?”
她只知道隆德帝晚年昏庸,潜心问道不怎么过问朝中大小事宜,导致朝政被谢言两家以及宦官操控,三者争斗不断。
当时的司礼监在福掌印的掌控中,权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凌驾于内阁之上。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朝野上下乌烟瘴气,乱作一团,但她并不知道这同谢延卿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