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恍若未知,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出乎意料的,萧焕手心很是粗糙,她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手指和掌心都是厚厚的茧,讶然问:“你的手怎么了?”
“兵器用多了,就有茧了。”萧焕回答依旧言简意赅,风轻云淡的语气,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一般。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个月以来的辛苦。
没有一日他不想着手刃仇人,那些隐藏在心里多年的恨意,想要报仇的欲望,在晏宁进宫之后,越来越浓烈。
骑马、射箭、练武,他几乎不分昼夜的提升自己的武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救晏宁于水火,能杀萧乾那个暴戾的昏君永绝后患。
那些血泪,他宁肯一人默默承受,也不愿晏宁知晓。
她本该是天上皎皎明月,刀山火海,雨雪风霜,都应由他来阻挡。
晏宁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没有说清道明。
但她知道,萧焕从来不会透露自己的心事,即便再苦再累,也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心疼。
萧焕嘴唇张了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不声不响的握紧了她的手,忽然有温热的水滴落在他手背上。
仿佛烈焰熔岩一般,让他的心蓦然沸腾起来,惊涛骇浪起伏不止。
晏宁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沉闷:“好好照顾自己,往后别再受伤了。”
晏宁长长的眼睫上还沾着泪珠,直教萧焕莫名心疼,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替她拭去眼泪。
然后又惊觉自己的动作不妥,忙不迭的缩回去,晏宁看着他诚惶诚恐、避之不及的动作哭笑不得。
她上回都厚着脸皮主动亲他了,这人竟然还能无动于衷的保持距离。
晏宁定定看着他,忽然问:“将来勤王若是攻下京城,你要做什么?”
萧焕想了想,道:“手刃昏君,救你。”
晏宁自己摸出帕子擦了眼泪,又问:“然后呢?”
“然后?”萧焕愣住,然后要做什么?
他还没有想过那一日,道阻且长,想要重换一个安定祥和的盛世,何其艰难。
勤王和朝廷作对,注定势单力薄,萧乾再不济也是皇帝,哪怕勤王麾下有赵未都手握兵权,但皇城还有十万禁军,想要突破重重阻碍占领皇宫并不容易。
萧焕正是心知肚明,才不敢对未来寄予太多的期望。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只在孤身一人时,时不时冒出来,让他尖锐冷漠的铠甲悄然融化。
晏宁抬眸看着她,澄澈的眼眸中清晰的映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你救了我,然后要做什么?”
“我……”晏宁的表情太过认真,萧焕被她看得有些无措,难得怔忡不敢回答。
秋夜天凉,桌上的菜摆了一阵,已经没有什么热气,为了不让身份暴露,萧焕肯定要和御膳房的人一起离开,他不能再久留了。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晏宁已经觉得满足了。
夜幕漆黑,殿中摇曳的烛光与她温柔的眼波都起了涟漪,她往前走了一步,缓缓道:“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
萧焕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晏宁已经凑了过来,幽幽馨香扑鼻而来,他听见了她低声耳语。
那一刻,他瞪大了眼,看见山花烂漫,涓涓溪流,看见踽踽独行,黑暗混沌的人生,被彻底照亮。
他所坚持的信仰,因她短短几个字,而愈发的坚定不移。
萧焕还在愣神中,晏宁忍俊不禁推了他一把:“时辰不早,你别久留了,快走吧!”
萧焕被她推的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过来看她,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这是给你的生辰礼。”
是一枚环形玉佩,通体透亮,莹莹发光,中间带着几缕淡淡的红丝,触手生温,显然是名贵之物。
晏宁略惊讶:“你知道我的生辰?”
萧焕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时间已经过了,对不起。”
接着,又解释道:“这玉佩是我母亲之物,当年抄家时,勤王顺手拿了过去,是我母亲娘家家传的玉佩,他认识,便一直留着,直到后来才交给了我。”
晏宁恍然,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沉吟道:“你当真要把这个玉佩送我?”
萧焕以为是晏宁觉得这个礼物不够好,忙道:“这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
金银送给她,总是俗了,他又想不到女儿家生辰该送什么礼物,他这一辈子也没经历过这些,难免犹豫不决。
这枚玉佩算是母亲遗物,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仿佛只有这般贵重心爱的东西,送给晏宁才合适。
晏宁弯着唇,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笑意:“你知不知道送女子玉佩的含义?”
萧焕有些茫然的摇摇头,晏宁顿时生出一股无可奈何的挫败感,幽幽道:“男女之间送玉佩,是表爱慕之情,愿意为对方守身如玉的意思。懂了吗?”
萧焕一惊,脸上竟慢慢红了:“懂、懂了……”
晏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萧焕喉间一动,眸光躲闪,往后退了退:“我先走了!”
晏宁点点头,把玉佩收下了,萧焕瞥见她的动作,迟疑着说道:“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也一定会做到。还有……我从未让女子近过身。”
晏宁一头雾水,还未来得及理解萧焕说的话,他已经低着头,和御膳房的人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