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振一脸“很简单”的眼神,递向远处笼子里正困顿的老狼,“你将它放了。”
饲养员吓得一蹦三尺高,“将将将它放了?!怎么可能!那园长非杀了我不可!”
“狼群是为了它来的。”凌振并不在意饲养员的回答,他满脸无谓,“它们没达成目的,不会放你们离开。”
汪导一听,眉头也皱起来。
他已经请凌振帮了这么大一个忙,总不好又开口继续请人家。
只好去做这饲养员的工作,“要不就听凌振的,把这老狼放了吧,它也在你们动物园待了那么久了,你们拿它做动物表演的钱也赚了不少了吧?现在都这么老了,还是让它安度晚年去吧。”
“......你们动物园要是嫌钱不够,来找我们电影公司,我们出这钱,成不?”
“......这么多人的命都在这儿呢,咱要懂得做取舍。”
饲养员的头耷拉下去,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汪导演的话没有。
他握紧拳头,很难取舍。
虽然想要保命,可如果放在老狼,他唯一驯养的动物,那以后他在动物园还能干什么呢?
表演什么的不会再有他的份,他只能沦落成最低级的饲养员,一切从头开始,这不是也相当于在要他的命吗?
......
大伙儿都看出饲养员很难做出这个决定。
汪导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也不逼你,明早起来再说。如果你以后不想在动物园干了,来我的电影公司也行。”
其他人也都路过饲养员的身边,朝他投出希冀的眼神。
最后,时蔓擦肩而过,她停了一下,抬起眼皮说道:“你知道你对狼的了解为什么会不如凌振,不如我吗?”
“......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地关心过它需要什么。”
饲养员仿佛被雷劈中一样僵住,他的脑海里想起自己这些年,到底都在关心什么。
他关心自己是否将狼照顾得好,因为这是他挣钱的最重要的东西。
他关心这狼是否听自己的话,是因为在动物园里自己的饲养技术是不是数一数二,能不能拿到评先评优。
他所有对它的关心,好像都是为了他自己。
......饲养员神情越来越茫然。
他回忆起自己刚刚进入动物园的那一年,蹲在太阳底下对着这头狼发誓,说一定会好好照顾它,和它像亲人一样相处。
那时候,他是因为爱动物才选择这份工作的。
那时候,狼还年轻,他也年轻。
可后来,怎么就渐渐变味儿了呢?
他开始懊恼,会因为狼的训练进度不如人意,而打它,训它,饿它,用那些各种手段的训练方法。
也会因为狼在台上害他出了糗而骂它,揍它,把它关在黑屋子里几天几夜。
曾经那些真心,都消失不见。
所有的关心,都只是为了利用。
他们就这样一起过了十几年,它有时听话,有时顽劣,有时乖巧,有时淘气,有时像他的孩子,有时像他的仇人。
饲养员怔怔地站在夜色里,回忆着以前经历的那些,望着远处笼子里,同样没睡着的老狼。
它也在看着他,像很多次表演结束后,他将它关好离开时,它每次都会目送他背影远去的样子。
忽然,凌振走到了饲养员的身边,幽声开口道:“它本来属于那一片森林。”
饲养员迟缓地扭头看向凌振。
凌振悠悠告诉他,“这些狼群,流着它身上的血。”
换句话说,这头老狼就是这些狼的长辈、祖宗。
祖宗有难,狼群们怎么可能置之不顾,它们就是死伤再多,也要把这头老狼带回去。
“狼,其实是很有感情的动物。”凌振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饲养员目光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人人都说狼冷血、狡诈、野性、凶残,就算是他打这么多年交道,也必须时时刻刻小心着,防备那头老狼。
这些都和凌振说的这话意思截然相反。
他不止是应该听信自己以前的那些经验,还是相信眼前这个神秘强大的男人。
凌振意味深长看了还处于迷瞪的饲养员一眼,提醒道:“明天,是最后时限。”
狼群的耐心有限,何况这么久的时间,已经足够它们做好充分的准备。
凌振并不是完全站在人类这一边,他在狼群中长大,虽然不是同一批狼,却让他对狼的心理有着非常强烈的共情。
所以,如果有事,他不可能帮着人类杀狼。
......
饲养员头重脚轻地回到屋子里,没人知道他度过了怎样的一晚,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第二天一大早,汪导就带着大伙儿来敲他的门。
“怎样?做好决定了吧?”
“咱把狼放了,也好回家。”
“动物园那边,我们所有人都可以给你去担保,别担心。”
“......”
饲养员却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他握紧手里那把铁笼子的钥匙,摇着头说:“我不能放它走,它是动物园的财产,我决定不了这事。”
“......我不喜欢电影公司的工作,我不想被动物园开除,我就想留在动物园里当饲养员,我就想养狼。”
“......养它这么久了,我和它也有感情,我没办法从头做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