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说过,他不想再打仗了,墨城一战,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但同时他又是镇远侯府的一份子,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没有退缩一词。
内心里也有一股声音在呐喊,“你甘心吗?就这么从战场退下来开个铺子过生活,你甘心吗?不去攻打燕息报仇你甘心吗?”
不甘心!
可他要怎么和唐婉说,他刚娶进门的夫人说。
他前阵子还和她说,自己想退下来,她十分支持,还同他说,日后她养他,她很会做生意的,如今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
晚间唐婉回府,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六郎躺在床榻之上,她突然道:“你去吧。”
攻打燕息一事,已经在长安传开了,在铺子里,唐婉就知道了此事,回来见他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懂的。
六郎突然从床榻上坐起,翻身下地点了灯,蔫头耷脑回来。
唐婉也坐了起来,和他面对面,她说:“我嫁你的时候,你其实就是个‘死人’,我对你没有那么多期待,你回来也是意外和惊喜,所以,你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用顾虑我。”
“我,我食言了……”
她突然伸手抱住了他,“你当时说的不算数的,你只是在和我商量未来可能会有的生活,可是比起你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打理铺子,过知足而安稳的小日子,我更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
六郎颤着手将人拢进怀中,在她耳边道:“多谢你的谅解,我想去。”
“这不是谅解,是我作为你的夫人应该做的,那就去,我永远支持你。”
两人静静相拥,自打六郎回来后,虽说两人一直睡在一张床榻之上,可两人纯情地最多只敢拉拉小手,这已经是最大胆的举动了。
本以为他们会有很多时间培养感情,可如今战事迫在眉睫,没时间了。
唐婉睫毛抖动道:“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她语气坚定,六郎将人松开,烛光映照下,她低垂着头脸色绯红,他也垂下眼,不好意思道:“你想好了?还是……”
“母亲给过我放妻书,”她那柔软却并不娇嫩的手主动覆上他的,“你看我做生意那么厉害,我也会选对我最有利的那一条路的,你放心。”
小傻子。
六郎在心里说,你要是真那么精明,还能当初被亲人害到要嫁给他一个“死人”,真那么精明,怎么母亲让你离府的时候,你不走。
他将自己的手指和她的嵌在一起,十指紧扣,道了句:“夫人。”
唐婉回:“嗯。”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解开了里衣系带,露出里面那条紫色的肚兜,仿佛就是他回来那晚,手里摸过的那条。
想起那晚,他伸手摸住她的脚,脚心上还有当初她扔瓷枕,被碎片划到了的伤疤。
唐婉羞得向后缩了缩脚,他则轻轻俯下身去。
烛光下,两道身影逐渐纠缠在一起。
“我那卷书,婉婉你说你给放哪来着?我们要不要学个姿势?”
唐婉闭着眸子不敢睁开,汗水湿了发,她羞道:“闭嘴,我不记得了。”
所以,除了受了伤不得不在家的三兄,所有的兄长都要去战场了。
沈文戈对着窗外抽出了绿叶的菊花丛看了半晌,虽这仿佛就是他们镇远侯府的使命,可还是让人心底里难受的发酸。
镇远侯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收拾中,有三郎和三夫人在家主动承担起,给几位出征兄长筹备物资的事情,陆慕凝和沈文戈肩上的胆子轻了一半。
尸山血海拼搏而出的三郎,如今只能退居幕后,为他们修缮盔甲、佩刀、软甲,本就沉闷的人,更加不爱说话了。
言晨昕伸手握住他仅剩的那一条手臂,心疼极了,他是她的骄傲,哪怕缺了一条臂膀。
三郎沈念宸低头看她,想拿另一只手为她拂去脸上发丝也做不到了,他只能将脸放在她的头顶,说道:“我无事,能再见到你,我此生已经无憾。”
她说:“你能活着回来,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三郎……”
“嗯?”
她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眼睛里全是柔情,温柔相望,她道:“我是不是还没有说过,你就是我的天,我最爱的人。”
三郎身上那难以言喻的伤心褪去,他俯身亲在她的鼻尖,说道:“我亦是。”
她的眼里全是他,她用十分坚定的语气道:“你能留在家中陪在我身边,我甚是开心。”
他与她额头相抵,“嗯,能留在你身边陪伴你们,我也甚是开心。”
“那我们去看看六儿,弟妹从没整理过他的东西,只怕忙手忙脚,我们去帮个忙。”
“好。”
仿佛有鼓点在催促,眨眼间的功夫,进度就推到了大军要开拔的地步。
诏令下,五千沈家军归,除受伤者,无一人缺席,圣上将之暂并入金吾卫,由金吾卫大将军管理。
好像整个陶梁都激动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们,去报仇,去将燕息打得屁滚尿流!
出征那一日,万民相送,无数亲人抱着自家儿郎哭得撕心裂肺,送他们入队。
范欣和齐映雨也先歇了战,齐齐看向尚滕尘。
一个说:“放心,我会看顾好家中,你安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