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被派去看守郑二姑娘的白鸦。
他随即上前半步,提醒道,“公子,估计郑二姑娘又出幺蛾子了。”
果不然,白鸦看见他们就立马冲上来,一脸苦相,“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属下压根镇不住那郑二姑娘,逼急了她就指使侍女往属下佩剑上撞,半点道理不讲,一路直奔您这儿,眼下正在院里侯着呢。”
姚宣辞垂下眼,跨进院门,“看样子她的伤好全了。”
到了正堂,在屋里稳坐侧座的郑如毓见到他,迫不及待起身,“你可回来了。”
她上前,妃色流光裙摆随之翻飞,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娇媚,“我一个伤患苦闷在东苑,你也不来探望我。”
郑如毓作势欲挽住他的手,被姚宣辞一个退步避让开,她暗自咬了咬牙,每回都是这样。
以往他未成亲,她还能当他是君子,看重男女之别端方自持,如今他成婚,她只觉得是碍于温氏这女人才刻意躲避。
姚宣辞见她靠过来时那利索的脚步,直接坦言,“你伤已经养好,今日就可回国公府了。”
郑如毓反倒遇挫越勇,她扬了扬下巴,“你说好就好了?你那一箭若是不准,我可就命丧黄泉了。”
“我腿伤虽好,但至今还半夜梦魇呢。”
她耍着小性子,“我不管,反正难以安眠之前,你须得负责到底,不然我就要向太子告状去。”
“那你便去。”姚宣辞不为所动,漫步落座于主位上。
此事真论起来,错不在他。
那双骨节分明的指握住壶把,他边斟茶边缓声道,“姚某自认已经赔罪。”
那天雨日,他奉太子之命去接祭祖回城的郑如毓,天黑时就已经将她送到了城门口。
任务完成,姚宣辞便与邢昀京接着查那批货物的踪迹,哪知郑如毓会一声不吭的尾随其后追上来。
最后不但惊扰了对方,害得他们这些时日的探查付之东流,还被那些人抓走当做人质挟持。
郑如毓身后是奔腾汹涌的大江,她哭着不敢乱动,求着姚宣辞一行人听那些人的话,放走他们换她之命,
大理寺追查了那么久,辛辛苦苦寻了许久的罪证就在摆在这儿,放弃自是不可能的,郑如毓见姚宣辞面无表情,心中恐惧至极,便拿出太子之命镇压。
随即姚宣辞发觉一件微妙之事——那些人听到太子名讳,竟纹丝未动。
后来他借着夜黑的遮掩,让邢昀京吸引众人目光,暗中拉满了弓,对准以剑抵着郑如毓脖颈的人,一箭射穿他的咽喉。
郑如毓被抓时崴了脚,又被生生吓晕,便借此赖着要留在侯府等伤好,如今伤好了,自然该回哪里回哪里。
轻啄一口清茶,姚宣辞平静对上那双暗含着恼火的狐狸眼,“怎么,郑二姑娘就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得不到回应就该放弃,二姑娘该是听了很多劝,明白这个道理的。”
郑如毓心口一滞,满腹委屈,他知道她的心思,却总是无情的忽视,如今还要直戳她的心窝子。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可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年的努力,她不甘心。
“你喜欢那温氏?”
姚宣辞未语,只是漫不经心转着手中那盏白瓷茶杯,良久才道,“我与温氏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二姑娘来问。”
“姚宣辞,明明你曾要娶我。”
郑如毓不甘心,“那温氏哪里比我好,让你对我避之不及,连看我一眼,说几句话都不愿。”
“姚某的妻是温氏,二姑娘云英未嫁,事到如今也该清醒清醒了。”
姚宣辞从未想过男女之事,又或者保持防备太久,不喜有人擅自侵入他的域界。
嫡姐出嫁后,他便独自读书或练武,甚少与同龄公子来往,每年除夕夜守岁时,都会伴着母亲的灵牌无声望着嫡姐所在的北方,孤单守到东方天亮。
姚宣辞一心想着往上爬,爬到能将嫡姐接回大安相聚的那一日。
他一身的傲骨,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上走,不想借侯府又或旁人的光,对于郑如毓的示好他亦从未考虑。
温氏是天子赐婚,姚宣辞拒绝不得,只听闻是个温顺女子。
与进攻性极强,最彰显存在感的郑如毓比起来,温琼安分守己,无需他提醒就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从不招惹是非,省心极了。
他有时会觉得,幸亏当年天子赐了婚。
只是近日纠缠他梦魇,让姚宣辞有了几许在意。
看着垂眸陷入深思不知在想谁的青年,郑如毓眼底略过一道狠意,随即松口,“好,那我今日就回家。”
“但我绝不会放弃!”
就算是平妻,她也要让姚宣辞八抬大轿娶她进门,不然怎对得起她这些年的心思。
走了那么多步,说不定马上就要苦尽甘来,走到终点。
姚宣辞回过神,不甚在意举杯饮茶,唤了一声,“白鸦,去东苑替郑二姑娘收拾东西。”
他今日还需去刑部一趟,看看那些人审得如何。
胆敢贩卖私盐敛财无数,又对太子名讳无动于衷,这背后该是怎样的靠山。
念至此,青年眼底有一丝趣味。
白瓷茶杯落入茶盘,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茶碗被严丝合缝盖好,那双如玉的长指轻搭在了檀木椅上,他利落起身,禅了下微皱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