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小松山，院落内戚戚肃静，无人喧哗。
虞小熙和齐晚越俱是瞪大眼睛，各自盯着雕花横梁。
轻纱幔帐，挂壁炉火薄雾霏烟，绕鼻熏香浓郁。
等亥时过半，屋内的灯火便也熄了。
“小熙姐姐，我睡不着。”
黑暗中，齐晚越理着自己的头发。
规规矩矩地平躺在外侧，虞小熙笑她：“害怕？”
“不是。”齐晚越讷讷，“我才不怕。”
“那是……怨方才夫人骂得太狠？”虞小熙侧了个身，“其实夫人也就是语气急了些，别的倒也柔和。”
却听齐晚越道：“也不是。”
虞小熙咦了一声：“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早晨的事情。”齐晚越压低声音，“今晨，我偷溜去了那绻梦轩；我娘近日总用那儿的香囊，挂去床头。”
“唔，确实有听你提过。是蓝风铃？”
齐晚越微微颔首：“嗯。但不知为何，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是故，我今早又去店家那里讨了个来。”
“似乎……与我娘屋里，那些个味道……好像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莫非……被换了药材？”
“我也不知，总觉得这与装神弄鬼之人……是同一个。”
虞小熙凝神：“看来真的是内贼了，或许还是个能摸着各方事务的……”
“所以，小熙姐姐，你说，要是不止一个人，那可怎么办呀？”齐晚越翻身面向她，语气也染了些不安定，“辞年在外头，会不会有事儿呀？”
虞小熙立刻敲起系统：“队友，预言一下，辞年会平安吧？”
系统大度：【可以。】
“别担心。”于是立即借花献佛，她淡淡地道，“他会没事的。”
“那便好。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呀。”
齐晚越抱拳捂在胸前，又平躺了回去。
二人静默了半晌，细致听着窗外动静。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暗示，总觉着除去窸窣灯火，外头又暗了不少。
黑暗中，齐晚越又突然握住她的手，轻轻唤了一句：“其实，小熙姐姐。”
“怎么？”
“我觉得辞年特别喜欢你。你觉得如何？”
“……”
这话题转得真……
垂着眼，虞小熙只讪讪答她：“可别开我玩笑了。”
“哎？小熙姐姐不喜欢他吗？可是我觉得你也对他很好呀。”见她如此反应，齐晚越奇怪地问，“其实，我却觉得很合适。或者……是他有什么不好吗？”
虞小熙：“……才不合适。”
“为什么？”
“年纪太小。”虞小熙晃晃悠悠，复又补充，“他年纪太小。”
更何况，他可未必会喜欢我呀。
“小熙姐姐总是这样奇怪，明明也没比我们大多少，怎么总把自己当大人。”齐晚越嘟囔，“就算你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老板娘了，但随时都可以恢复成幼稚的小孩子呀。”
望向齐晚越在夜色中熠熠闪着光的漂亮眼睛，虞小熙只弯起了唇角，未曾出声。
“哎呀，不提辞年了。”齐晚越道，“那……那我也不行么？我也不能想这些事吗？”
虞小熙点了点她额头：“当然。你也年纪太小，可别扯这些事情。”
心想，这小姑娘肯定是想起自己啊竹马哥哥了！
“可是，小熙姐姐，我总觉得……就因为年纪不大，这类情谊才是不易，”齐晚越皱了眉，“毕竟少年情愫才最是难得呢。”
“年纪不大、阅历不多，便难免会有偏颇。试想，若你付出了真心，而对方未有呢？”虞小熙道，“是，少年情愫最是难得，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如果是各类观念还未成形的年纪，怎么确定这样的情愫不会出错？”
“唔。”
似各若有所思，二人便又如此沉默了一阵，俱听着对方平缓的呼吸声。
诚然，在此种状况下，这一呼一吸之间，也都带了点儿草木皆兵的紧迫感。
四下寂静，虞小熙揉了眼睛，就看那窗外有道模糊的黑影。
她微微微张了嘴，发出一道低缓气音：“来了？”
刚想定睛，却又听怪声乍起——
“嘎——吱——”
“嘎——吱——”
身旁齐晚越倏地坐起身。
听着这接连有序的摇曳声响，虞小熙只感脑中嗡嗡作响，霎时警报迭起。
又顿时觉得，自己身上已冒出一片又一片的鸡皮疙瘩。
“嘘——”
侧过身，对靠在床边的少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虞小熙捏起脚步，猫着身子走到那映照着怪异人影的窗边。
人影飘忽不定，如滚跳烛火那般收缩着，又时而发出几声晦暗不清的低吼。
她站定，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心理建设。
“南无阿弥陀佛……”
小心翼翼地给窗纸糊了个薄薄的小孔，虞小熙攀着窗扉，把眼睛凑上去——
“南无……”
她看见——
她看见一只瞪圆了的眼珠，覆着又深又密的红色血丝。
就在此透光的纸窗外头。
正对着自己的眼睛。
第13章 疤痕
那骇人的眼珠子，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之感迅速袭来，虞小熙只觉得额头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敲，就见面前的斜窗一瞬倾倒，压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