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人肯定犯了错,没了孩子,陛下能绕过他们吗?
还有鸾娘,母亲最对她呼来喝去的,进宫也没给她好脸色,说什么“多亏了月娘你才能留在宫里,你要报答我们”。
她会不会记恨母亲?有了宁远夫人这样的姐妹,她会不会报复何家?
何月娘越想越害怕,甚至想到了很多以前没想过的事:如果鸾娘真的冒充了青鸾表姐,这么多年都没露任何马脚,心机是不是太深了?认亲之前,她未和自己商量,悄悄和陛下提了,难道是怀疑自己会不让她与至亲相认?
何月娘咬住红唇,忽然发现,自己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与鸾娘毫无芥蒂了。
如果……如果鸾娘对母亲怀恨在心……
不,不能这么想鸾娘,她也是在何家长大的,难道对爹娘一点感情也无吗?她们相处多年,情分难道是假的吗?就算是抱养的,她也是田家的女儿,何家的亲戚啊。
她不会这么无情吧。
她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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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庆宫东配殿。
丰郡王和许意娘相对而坐,烛火摇曳。
两人怕隔墙有耳,不敢在宫中多言,蘸墨书写,边写边烧。
丰郡王:还有一月
许意娘:王爷耐心
丰郡王:若是皇子,如何?
许意娘:稍安勿躁
丰郡王皱眉,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许意娘舒展玉腕,继续写:承华宫有异。
丰郡王给了个疑惑的眼神。
许意娘写道:娴少露面,怪哉
丰郡王:何怪之有?
许意娘:闻田贵人久病,挪宫已久,娴未遣人探望
丰郡王:已反目?借田之手?
许意娘:或反目,或有异
丰郡王也不笨,思忖少时便有了猜疑:孕者,田?
许意娘颔首,又写道:或姊妹同孕
丰郡王:若如此,天命不在我
许意娘:齐王失嘉宁,如失一臂,离间之,兄弟反目
丰郡王:夫人可有良策?
许意娘手腕微顿,藏在阴影处的面孔闪过一丝失望。
大概是贤王当久了,丰郡王肯听人纳谏,哪怕她是妇人,依旧愿意让她出谋划策,可当皇帝,善于纳谏怎么够呢?要敢于决断才行。
她故意写道:王爷可敢杀人?
丰郡王立即摇头,将她写的纸张丢入火盆:“这……太危险。”
许意娘敛去眼底的神色,写道:王爷勿忧,齐王敢即可。
齐王无谋,却能断,事到临头,他豁得出去。
许意娘整理思绪,慢慢写出自己的计划。
丰郡王看罢,思量许久,方才微微颔首应下:“依你所言。”
许意娘微微一笑,揉掉纸团,看着雪白的宣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她的心也慢慢平静。
还有一个月。
第500章 进与退
七月初下过几场小雨后, 又是长达半月的干旱。
灾情陆陆续续上报,纵然有太仓粮食赈济, 今年的收成也肯定好不了。
皇帝已经频繁召见钦天监, 询问旱情何时能缓解。可钦天监不是气象部门,也没卫星监测,实在给不出确切的说法。
于是, 一件在古代司空见惯的事发生了。
皇帝命礼部祈雨。
其实旱情刚开始的时候, 各地知府、布政使就陆续干过,祈雨于名山川河, 祭祀河伯龙王, 反正不管正神野神, 需要降雨的时候都来一遍。
但没什么用。
这时候, 大家就普遍认为是等级不够。
各级地方官员不行, 就得礼部上了。
王尚书自王五被牵连后,一直抱病在家,这会儿也没法再躲, 身为大宗伯, 他就是朝廷“礼”的代表。
一场严肃的祈雨就在京城山川坛展开。
山川坛在正阳门西南,天坛对面, 是京城的祭坛之一。
当天,文武百官穿上祭服,一道去陪祀。
谢玄英很少穿祭服, 只在每年皇帝祭天的时候穿过,方心曲领的青罗衣,配红白两色的大带, 犀牛角革带,下面还有相应的绶、牙牌、玉佩, 叮叮咚咚挂满整个腰间。
梁冠华美庄严,但程丹若觉得有点丑,全靠谢玄英的脸和身材撑着,才没让祭服看着像一个黑布袋。
谢玄英就穿戴着全套礼仪服饰,去太阳底下罚站了一上午。
没下雨。
王尚书大概心气一泄,上书请罪:称自己老病无能,尸位素餐,有严重的渎职行为,才导致了祈雨失败,恳请致仕。
在天人感应的迷信时代,出现大的自然灾害,肯定要人背锅。
王尚书上路,皇帝斟酌半天,准了。
七月底,王厚文致仕归乡。
王家早就做好了准备,压根没期待皇帝挽留,上头一准,他们就收拾行李,潦草而迅速地离京。
速度之快,让人怀疑王尚书是不是要不行了才急着叶落归根。
但王家没有任何解释,安静低调地闭门谢客。
三日后。
顺天府密云县。
王厚文和王六坐在客栈的小院中,对弈落子。
“祖父,您就不怕这一走,再也回不去了吗?”王六敲敲棋子,语气低沉,“咱们的陛下可不是什么长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