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点早就买来一篮花果,都是道观出品,她只要负责提到神像面前,上供磕头即可。
这里人挤人,多是平民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讲究些的人家,女子戴着帷帽遮蔽,贫寒人家,抛头露面也不忌讳什么。
不过,走完流程,士庶的待遇就有明显的区分。
晏鸿之能带程丹若往后走,进观里喝茶,普通人家只能离开,渴了在路边的茶棚休息,饿了在街头买两个豆沙包子。
跨过二门,空气顿时清净。
小道童引着他们走入东厢,那里已经准备好热茶点心,供达官贵人们歇脚。
“子真,许久不见。”一个干瘦的老头笑笑,“今日好兴致。”
晏鸿之道:“可是巧了,丹娘,快来拜见大宗伯。”
程丹若抬眼,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半月前八卦的主角之一,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前行礼:“拜见大宗伯。”
“哟,女弟子?”王尚书精神抖擞,也不忘招呼,“三娘,别泡茶了,来见子真先生。”
立在王尚书背后的小娘子出来,大大方方地蹲身万福:“见过子真先生。”她一面行礼,一面觑了眼程丹若,朝她眨眨眼。
程丹若没想到还有人和自己一样,不混内宅,跑到外头来的,不由对她升起几分好感,也朝她微微一笑。
“义女。”晏鸿之坐下,随口解释了句,“这就是你家三娘?果然不错,前些日子的词我也听见了,好文采。”
王三娘道:“闺阁之作,不敢当子真先生夸奖。”
王尚书却颇为得意:“我这些孙女里,独三娘最得我意。”他打量程丹若,“既然是你的女儿,可会作诗?不如以今日水官会为题,赋词一首如何?”
程丹若:“……”
“丹娘才开蒙两月,和你孙女比,你好意思?”晏鸿之怼回去。
王尚书露出矜持的笑容:“那让谢郎来也可以。”
王三娘深吸口气,忍!
晏鸿之懒得搭理他,反而道:“我们俩糟老头子叙叙旧,你们出去逛逛,别离观就行。”
程丹若现今的行事方针,就是晏鸿之不说,她能多听就多听,他开口,立即识情识趣,绝不讨价还价:“是。”
两个女孩一道退下。
屋里传来说话声:“李方平又病了?”
凉风吹过屋檐下挂着的灯笼。
王三娘主动道:“我们去后面放河灯吧。”
程丹若点了点头:“好。”
“你叫丹娘?以前没见过你。”虽然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王三娘却并不清高冷淡,快言快语,十分爽利。
程丹若道:“是,才认的义父。”
“噢。”王三娘若有所思地瞧瞧她,没有追问,“那你没放过河灯吧。清虚观的莲花灯做得最是巧妙,据说道长们念过经文,水神更容易听见。”
程丹若的社交本事较为一般,通常靠糊弄学接梗:“对,没放过。”
王三娘没在意,娓娓道来:“昔年太祖定都北平,改号北京,有一游方道士路过此地,见水波婉转,金光熠熠,道是天下太平之象,遂在此地建观,供奉三清神像……”
程丹若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就绕到了后院。
太太小姐们都在此地,成婚的喝茶聊天,未婚的抓住机会透气,全聚集在道观后面的水湾处。
路口处,早就仆妇家丁看守,圈出一片清净地,供贵女们玩耍。
明月高悬,不宽的小河上飘满了美丽的荷花灯。
灯仅手掌大小,花瓣分明,栩栩如生,烛光染上淡红的色彩,顺流而下,水波微起波澜。亭子上,穿金戴银的华服女孩们欢笑着,头上钗环叮咚,富贵安闲。
这是不同于工业时代的美,诗意,婉转,隽永。
程丹若很爱现代便利的设备,但总有一些时刻,不得不为古代的美而倾倒。
“絮娘,你来了。”相熟的姊妹笑着招呼,冷不丁见到她身边站了个身着道袍的人,又吓一跳,“你作死呀!”
王三娘乐不可支:“瞧你吓的,仔细瞧瞧。”
“别捉弄她。”又一娉婷少女走下亭子,微微笑,“这是谁家姑娘,过去好似未曾见过。”
王三娘道:“许意娘,这话好没意思,你难道见过京城所有人家的女儿?”
原来这就是许家女。
程丹若好奇地投去一瞥。
容貌美丽,身材合度,外表没有短板,难得端庄静雅,仪态从容,气质上把群芳压得死死的。
第59章 落水了
面对王三娘的咄咄逼人, 许意娘不卑不亢:“不过些许好奇罢了。”
“偏不告诉你。”王三娘拉过程丹若,取来荷花灯与纸笔, 准备书写心愿。
程丹若左右混不进她们的圈子, 不必讨好许意娘,跟着王三娘到一旁,问:“写什么呀?”
王三娘见她冷落许意娘, 难免露出真切一些的笑意:“什么都行。”
程丹若提笔, 思忖片刻,忍痛放弃“不婚不育保平安”的心愿, 不功不过写“平安顺遂”四个字。
王三娘却是当即写诗一首, 放入河灯, 顺流而下。
有人瞧见, 不免道:“三娘行事也太冒失, 哪怕不好说亲,也是尚书门第,若是给哪家轻浮子弟捡去, 又要惹来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