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撕心裂肺。
程丹若说:“抬到那边。”
她打理安乐堂两月,早已对布局做出改变,外面的一间屋子,里间始终空着预备做手术室,每日打扫通风。
“摁个手印。”风险告知书也拟好了,她非常冷静地通知,“箭伤不好治,可能引出其他问题,比如发热、流脓、失血,都可能会死,你明白吗?”
李有义哀求:“姑姑快救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程丹若很同情他,可医生也必须保护自己:“知道还决定让我治,就摁手印。李小瓶,你是他什么人?我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李小瓶说:“我是他姐姐,我也要摁吗?”
“是的,你和他都要。”程丹若让吉秋拿印泥来,又吩咐慧芳,“拿麻药来。”
古人有使用麻醉剂的记载,“凡俗整骨,必先用麻药将患者麻倒,不知疼痛,方可用利刀割开取出碎骨”。
比如麻肌散,主要成分是:川乌、草乌、南星、半夏、川椒,治疗外伤,也有用曼陀罗花浸酒的。
而她按照《伤科汇纂》制作的麻药,成分更简单:草乌3钱,当归2钱半,白芷2钱半,热酒送服,专门治整骨取箭头。
李有义被灌了麻药,终于略微安静。
程丹若又捆绑住他的四肢,以防麻醉期间醒来乱动。
吉秋给她看通知书,上面已经有两个手印。
“收好。”程丹若说,“你们在外面守着,我给他拔箭。”
吉秋问:“可要我等帮手?”
程丹若摇头:“太血腥了。慧芳,水呢?”
慧芳端来一盆干净的水,手拿瓢,舀水让她洗手。
程丹若挽起衣袖,按照步骤仔仔细细地洗手,而后,独自走进手术室。
为了视野,窗门都开着,但屏风挡住了外界的视线,她立即取出医疗箱中的酒精棉,消毒器械。
并为自己戴上一次性口罩和医用手套。
取箭开始。
说实话,李有义真不是一般地幸运,他能坚持到安乐堂,足以证明不曾伤在要害处。
伤口离心脏挺远,在右胸部,离肝胆脾胃都很远,只伤了肺部。
最重要的是,供给王孙比试用的箭矢,簇新不生锈,还非常干净,完全不像是战场上的箭,箭头可能在污水、粪水里浸泡过。
“幸运的家伙。”程丹若想。
第80章 升一级
箭被取了出来, 除了肺出血,还有一根肋骨折。伤口因为箭头的形状, 很难完全缝合, 只能暂时塞纱布止血,观察情况。
李小瓶等了两个时辰,见程丹若出来, 着急地问:“怎么样了?”
这一刻, 有什么东西跨越了时光,令程丹若倍感熟悉。她难得笑了笑, 却无法给予任何保证, 只能说:“还活着, 再看看。”
李小瓶如释重负, 没有马上死, 还能喘气,在她看来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泪水滚滚落下,她抽噎着, 语无伦次地说:“他是我弟弟, 我们一个村的,当时我们那边遭了灾, 地里庄稼收不起来,家里过不下去,只好这样……我是家里老大, 他是老三,唉,老大要种地, 老二也大了,舍不得, 他才八岁……”
“都不容易。”程丹若这才问,“只是,宫里哪来的箭?”
李小瓶先前只顾着着急,居然没问:“我去打听打听。”
小太监受伤,在宫里实在击不起任何风浪,消息传得很慢。第二天下午,李小瓶方才知晓了原委。
她告诉程丹若的时候,语气充满了叹息:“主子跟前露脸的活儿是好,可一不小心,也容易丢命。要是这次能活下来,我得好好劝他。”
程丹若看向她。
李小瓶回避了她的视线,似是解释,似是自言自语:“有什么法子呢?这就是命啊,咱们命贱,怨谁?”
于是,她就明白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能不恨不怨?
只是不敢恨、不敢怨,不能恨、不能怨。
程丹若不露声色,好像听不懂:“他运气不错,也许真的能熬下来。”
李小瓶露出真挚的笑容:“多谢姑姑,姑姑辛苦。”
“是他命好。”程丹若并不居功。
先进的外科知识,最多只能降低病人感染的几率,减少失血,能否活下来,仍然是一件全靠运气的事。
李有义的运气真的很好。
他有一个大太监干爹,所以没被草草对待,至少有就医的机会。还有一个同乡同村的姐姐,生病期间每日来看望,虽然只能隔窗说话,却给了病人心理支持。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程丹若。
拔箭成功后,她没有放松看护,用芦苇杆做引流,排出淤血,并用自制的酒精消毒,减少伤口感染。
多重幸运下,靠着年轻的底子,他熬了过来。
五月底,李有义能够下床活动了。宦官没资格好生疗养,他也迫切地想回到乾阳宫,主动要求出院。
离开前,冲着程丹若磕头,赌咒发誓:“姑姑再造之恩,今生必报。”
程丹若拧眉:“伤没好全,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