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等她往下说。
她又道:“多挑两家一块儿做,就要麻烦一些,少不了费些功夫,好处是互相制衡,便于我们回京后也能控制事态,你怎么想?”
谢玄英道:“后者。”
“为何?”
“纺织是民生大计。”他道,“做好了就是一门长久进项,我一直觉得,你的嫁妆少了点生计,不然你在大同开个铺子?”
程丹若说:“打理起来太麻烦,我也没人可用。”
“那就更该好好做了。”谢玄英说,“以后靠这门生意,就每年有进账。不过人多了,分到你手头上的自然就少一些。”
“钱是多是少,我倒是不在乎。”她道,“我是看中了他们两家在太原和长治的能耐,能快些做起来,赶在今冬做出些成绩就更好了。”
谢玄英道:“你怕镇不住他们?”
程丹若点点头:“在账目上做手脚,我是不怕的,只要你继续做官,他们就不敢昧银子,我担心的是,他们做生意太霸道,反倒逼迫百姓。”
垄断必然诞生寡头,商号控制民生产业,也不知道和官府比,哪个更糟。
“先做。”他说,“过年的时候,写奏折给陛下。”
程丹若问:“若派太监监管此事呢?”
“他们吞不下这么大的好处。”谢玄英飞快思索起来,“先做,做起来了再看谁要分一杯羹。”
程丹若狐疑问:“能行吗?”
“你怕什么,反正不管结果如何,有利可图,必有人为,届时,毛衣必能推广四海。”谢玄英道,“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后头的钱赚不到,那就不要了。”
他认真道,“丹娘,你有名就足够了,不能再有钱。”
程丹若反倒笑了:“放心,我明白,名声能保我周全,钱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下定决心,“那就先随便做着,到时候再说。”
第207章 谈判难
既然决定多家合伙, 程丹若就不再逐一见客,直接把两位商号的东家约到了一个时间。
谈话地点还是在三堂, 不过, 这次她是在东次间见的客。
东次间的格局也很规整,北面是炕,中有炕桌, 搭着大红的靠背引枕, 下面是两把交椅,面前各有一脚踏。
程丹若坐上首, 两位东家谦让一番, 最后是宝源号的东家坐了下手第一位, 年轻些的昌顺号坐了次座。
丫鬟上茶, 玛瑙在她身侧立定。
竹帘高高卷起, 微微的凉风穿进屋里。
程丹若仔细观察两位客人。
宝源号的东家年纪已经不小了,须发皆白,穿着上好的绸缎, 腰间系的玉佩, 身上悬挂的佛珠,无一不是上等精品。
大约是见惯了风雨, 也可能背后有更硬的靠山,他看起来从容不迫,并没有多少商户见到官眷的敬畏和讨好。
而昌顺号的东家, 看起来就年轻得多了。
大概三十多岁,留着短短的胡须,穿着棉布道袍, 头戴方巾,手拿折扇, 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普通人家的读书人。
但程丹若莫名直觉,那把扇子恐怕是古董扇,看着就很贵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过他们,口中仍旧说着场面话:“今日请两位过来,是想聊聊羊毛的事。”
宝源号的东家仗着年纪,率先道:“夫人想赠衣于军士,乃一大善举,我们宝源号必定鼎力相助。”
老狐狸净说废话,看来是想掂量掂量她的能耐了。程丹若点点头,笑道:“贵号仁义。”
又看向昌顺号的东家。
昌顺号的东家倒是更文绉绉一点:“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夫人贤良慈善,乃大同百姓之福啊。”
程丹若忍住不耐,笑道:“过奖了。”
她放下茶盏,决定不多浪费时间:“织毛衣并非易事,如今是夏季,织好也该冬天了。我希望尽快收得羊毛,不知两位可能帮我?”
宝源号的东家慢吞吞地问:“鄙号一定竭尽全力,就是不知道夫人想怎么帮呢?”
程丹若不语,看向昌顺号。
昌顺号的东家道:“其实,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他道,“立夏前,天气炎热,农户多愿意替羊剪毛,可在秋季,羊需要厚毛过冬,恐怕收不上多少。”
她道:“不错,但秋冬也是牛羊肥时,宰羊留下来的毛,也能勉强够用了。”
昌顺号的东家说:“那也得尽快,不知夫人是何章程。”
程丹若不紧不慢道:“二位进衙门的时候,可曾听见孩童的声音?”
昌顺号东家捧哏:“确实,莫非是夫人家的子侄?”
他们早就打探过谢家夫妻的情况,知道程丹若并没有孩子,否则今天提的礼物就不仅仅是金银珠宝了。
但他比宝源号的东家更上心,知道程丹若是本地人,那么,娘家子侄也是很值得讨好的嘛。
“是衙门吏员的子女。”程丹若揭开谜底,“十岁以下的,无论男女,皆可送到夫子院里读点书,识两个字。”
衙门的社学很简单,又关乎所有胥吏的切身福利,所以,谢玄英一吩咐,不出几日,下头的人就把事情安排妥当,效率与平时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