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伽点燃了一堆草药,在窜起的烟雾中,眼神晦暗:“刚加入我们,有二心也是常事——赤江毕竟和我们不同。”
山里的苗寨都是依据地形取的名字。
黑水有一个巨大的地下湖,传说有蛟龙居住,所以时常吞吐毒气,哪怕是常年居住的寨民,都可能一不留神中招,无缘无故就没了性命。
如此凶恶之地,自然穷困不堪,到现在还刀耕火种,采集狩猎混着来。
而白山的白,来源于石膏矿。
地里种不出多少粮食,就进矿挖石膏,一篓篓背出大山,卖到外面去,换取粮食和盐。
两个地方都不小,人口也不少,但就是穷。
因为穷,所以没退路,不奋起一搏,高昂的税收和无穷无尽的徭役,就能把他们逼死。
赤江却不然。它靠近江河,光打鱼就饿不死,离永宁又近,虽说会被汉人官兵奴役,可日子过得并不差。
万一大夏许以重利,难保他们不会倒戈。
黑劳想了想,笑道:“这也不难,正好咱们的粮食快吃完了。”
白伽问:“你想让他去劫粮?”
“按汉人的说法,这叫投名状。”
黑劳定下计策,转头就去找了赤硕。
赤硕正因支援不利而坐立不安,见到他来立马起身,面色讪讪。
黑劳却哈哈大笑:“瞧你,紧张什么,今天只是小试牛刀,就算没有你,我也能全身而退。”
赤硕顿了顿,面露惭愧:“汉人比我想的难缠。”
“这是当然的。”黑劳不动声色,“他们有数万人,武备精良,自不易对付,你首次出战,不必太苛责自己。”
又笑,“多打几次就好了。”
赤硕的人马不比黑、白二寨,自不敢和他们翻脸,唯唯应下。
“过几天,我打算再试一次永宁,总得把这地方拿回来。”黑劳一副替他着想的样子,沉吟道,“这次强攻,你怕是没有经验……”
赤硕又惊又讶,没想到黑劳这么为他着想,可他毕竟不是傻瓜,马上道:“既已歃血为盟,可别把我当外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黑劳拍拍他的肩膀,说出计策,“围攻永宁,得断他们的粮草。”
赤硕:“你是说……”
“粮食到手,我们三家均分。”黑劳拿捏住所有寨子的命脉,“你意下如何?”
没有寨子不缺粮食,赤硕根本无从拒绝,只能道:“好,应该的。”
黑劳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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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刚到安顺,就听到了叛军夜袭永宁的消息。虽然谢玄英平安无事,但也让她意识到了前线的危险。
她决定……在安顺待一段时间。
安顺是个州,属于普定军民指挥使司,可以理解为,这是由军方兼顾行政的下辖州县,军事气氛浓厚。
此时,这里是军队的大后方,由太监梁齐坐镇,负责调度粮草。
程丹若到都到了,自然要和他打个招呼,顺便把靖海侯给的人安插进去,监督一下粮草运输。
梁太监十分客气:“许久不见夫人,清减了许多,想来近日十分辛苦。”他朝北面拱拱手,“您和谢巡抚的忠心,日月可鉴呐。”
“公公才是,不辞辛劳来这偏远之地,受苦受罪了。”程丹若也客气得紧。
梁太监道:“为陛下办事,都是应该的。”
程丹若道:“您说得中肯,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双方互相吹嘘一番,再拍一拍皇帝的马屁,流程便算走完。
程丹若提出安插人手的“请求”,而梁太监也“爽快”地同意了。
一切都很和谐友好,只要不侵犯对方的利益,程丹若相信,他们会一直这么友好下去。但如过哪一天,谢玄英和韦自行一样出了纰漏,不要怀疑,他也会被“英勇就义”的。
就好像韦自行一样。
她和谢玄英聊过这件事。
彼时,他说:“韦自行是自负不是蠢,自负的人总是相信自己能东山再起。他没有死战的理由。”
那怎么会战死了呢?
这只有梁太监知道了。
程丹若不打算深究,反倒问起了另一件事:“不知公公可曾听闻冯小将军的下落?”
“唉。”梁太监叹口气,摇摇头,“虽说派人去寻了,却只找到一些被洪流裹挟的尸身,好在并没有冯小将军。”
“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程丹若微微欣慰,只要没死在泥石流里,以冯四的兵马,在山里活下来总不是难事。
奇就奇怪在雨期都快过了,他怎么还没出来。
“夫人放心,有了消息,老奴一定马上通知冯四奶奶。”梁太监示好。
“劳驾公公费心。”程丹若点点头,又道,“永宁那边……”
梁太监笑道:“马上就要送粮过去了,夫人有什么要捎带的吗?”
她道:“是有一些。”
梁太监问都没问,满口答应。
程丹若要捎去的是三百亲卫军,她原本打算自己也跟去的,永宁才打过一仗,肯定需要大夫。但考虑到是运粮的队伍,她就没去。
被叛军抓住带回巢穴,差点挂掉的经历,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