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的脸色微微缓和,朝李伯武使了个眼色。
李伯武会意:“我替公子整顿一二。”
谢玄英颔首,道:“先探明贼子踪迹,弄清楚他们的目的,还有,渔村的人去了哪里。”
“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伯武不管肚子里多么不赞同,此时此刻,也只能尽心尽力辅佐。
吴百户亦暗暗松口气,撑起笑脸:“中午怠慢,我已置下席面,晚上为大人接风洗尘,请大人务必赏光。”
“战事前如何能饮酒作乐?”谢玄英想也不想便拒绝,但停顿片时,又回缓语气道,“事成之后,我请诸位饮酒。”
吴百户眼底的阴沉顿时消逝,拍拍自己的脸颊,故作懊恼:“瞧我,竟浑忘了正事,大人莫怪。只是,席面已备下,即便不喝酒,也该用些餐饭才是。”
谢玄英深吸口气。
他在京城都没这么憋屈过。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忍下火气,平静道:“也好。”
吴百户大喜:“大人请。”
谢玄英大步走向宴厅,却没想到,挑战他底线的事还在后面。
第37章 海盗事
谢玄英身为侯府公子, 赴过的大宴、小宴不计其数:阁老的寿席,国公府的喜酒, 晚辈的百日, 老师友人的家宴,乃至皇帝的宴席也没少吃……但这绝对是他吃过最荒唐的一顿饭。
虽然在吴百户看来,这真的太正常了。
试想想, 他和汪百户一起宴请京中的大人, 席面价值三两银子,是县城酒楼最奢华的席面了, 鸡鸭鱼肉, 海参鲍鱼, 该有的都有。
酒就不必说了, 上好的金华酒, 陪客也不用提,他和汪百户就是最大的官,给足了面子。
那么, 再搞个当红的姐儿, 唱唱曲,喂喂酒, 不过分吧?
他很诚心啊!
香姐儿是县城最红的□□,普通的捕头书吏只能摸摸手,连嘴都亲不上。只有他或者县丞老爷, 方才能一亲芳泽。
可谢玄英完全不这么想。
他才入席,筷子刚拿到手,就见一个穿红衫子的女人走了进来。最初, 他还以为是丫鬟,虽然看不上, 可叫丫头伺候男客也属常见,忍了没有作声。
然后,这个女人就贴到他身上来了。
“大人。”香姐儿本以为要伺候的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谁知道抬起头,看到的竟是比她还美数百倍的大美人,当即就愣住了。
“嗯~~”愣归愣,不耽误她习惯性绽开笑脸,发出无意义的鼻音,这是惯常应付局面的手段,同时,脑筋快速转动,思考着状况:看这衣着打扮,哪怕是江南买的料子,价格也不便宜,必是富家公子,姓吴的倒是没骗老娘,确实是贵人。
“见过公子。”香姐儿又想,这男人美是美,岁数却不大,指不定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倘若今夜伺候得好,捞到几十两银子,老娘就能赎身嫁人去了。
一念及此,眼睛放光,拿出十二万分的本事,娇怯福身:“请大人怜……”
话没说完,就见一个小厮侧身上前,死死拉住她的胳膊。
“姑娘自重。”香姐儿梳着姑娘家的发髻,谢玄英以为是吴百户的养女,姑且留几分面子,只皱眉斥责。
吴百户大乐,笑说:“什么姑娘,这是咱们这儿最红的姐儿,香姐儿,还不向大人行礼?”
汪百户嘴巴慢,只好苦着脸,像跟班似的重复:“这可是京城来的贵人,小心伺候着。”
“是,奴奴给大人请安。”香姐儿斜着身子,侧脸朝他媚笑,身段玲珑有致。
谢玄英面色大变,顿时抽出佩剑。
寒光闪闪的剑尖对准女人纤瘦的脖颈,往前轻轻一送,便能了结她的性命。而香姐儿意识到了这点,顿时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大人。”她双腿发软,狼狈地瘫软在地,惊恐地落泪,“大人饶命。”
这么一哭,妓子的俗媚尽去,露出原本的音色,稚嫩青春,不超过十五岁。在正经人家,兴许犹未出阁。
谢玄英阖阖眼,忍住怒火,不与弱女子逞凶:“滚。”
香姐儿如蒙大赦,提起裙子,逃也似的滚了,心里不住念佛:谢天谢地,谢谢佛祖观音菩萨,信女一定吃斋三日,天天上香磕头。
吴百户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见谢玄英如此不给脸,难免有些气闷,强笑道:“大人……啊!”
凄厉的惨叫,吓得汪百户一个哆嗦。他定睛看去,剑刃上一缕鲜血淌下,而吴百户的手掌掉在地上,指头还蜷曲着会动呢。
“大、大人?”汪百户傻了,赶紧也跪下。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谢玄英冷笑,“拿妓子辱我,我倒要看看,谁会为你出头。”
吴百户天生欺软怕硬。谢玄英对他客气,他当是离不得自己,忍不住拿捏起架子来,可他一发怒,二话不说砍掉他一只手,又全然强硬不起来,膝盖骨都碎了。
“大人饶命。”吴百户捂住断腕,磕头求饶,“卑职不是有意的,卑职、卑职罪该万死。”
谢玄英懒得再同他们虚与委蛇,淡淡道:“你既然握不住刀剑,明天就不用跟我去了——汪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