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燕家崩塌,燕贵妃失去圣上宠爱。他燕临也落难之时, 不再是世家郎君的身份,而是戴罪之身的流民,整日为了生存而忧虑。还能不能有骨气说出这番话来。
不知他人苦, 莫劝他人善!
霍枝总想着大师傅会到哪里去,还会留在岭南之地么?
她有许多话想问他。先要摆脱这燕临, 免得多生事端。
燕家奴仆上前来, 在燕临身边小声道一句:“郎君, 岭南王上山来了。”
“今日这事古怪。”裴枕的身份放在那里, 他江左王点疤这么大的事情, 岭南王和廖公公都没有上山来,怕不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一早就知道裴枕不会出家做僧人!
那两人平日里厮杀的不行。但真遇到了事,倒是连成一条心了?
怎么还想联合起来针对燕家不成?燕临的思绪转到眼前那戴帷帽的女子身上,就连廖公公都知道要选自己的人入宫, 可不是存了心思要和阿姊争宠。
裴枕不做僧人, 他可是要回京城去?倘若他真的回京,不管是帮衬廖公公还是岭南王, 那都会成为威胁皇长子最大的敌人!
“白芷姑娘。”燕临压下心中怒意,没了先前说话的热络:“此处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燕郎先别过,白芷姑娘自便。”
“嗯。”霍枝只是颔首,她不想与他多言,他俩并非同道中人。
燕临已经随着家仆出去,一路上还念念有词,走得远了听不太清:“去打听打听廖公公在忙些什么,这几日又与谁来往。还有一件事是眼下要紧的,让人拦了岭南王,别让他这么快上山。”
又听得老主持在说话。
“各位施主,既然神尘已做决定,今日点疤便就此作,还请各位下山去罢。”太仙寺没有留宿香客的规矩,老主持和前来的香客也都随着相继走远了。
无人在意大师傅遗落的僧衣。
霍枝透过帷帽,见那平整放置在地面的僧衣便像是被人丢弃的物件,孤苦无依,任人践踏。
“这位姑娘还不走么?”有僧人问道。
“贵人要向神佛请求愿,我要多留一会儿。”
僧人认得她是那京城贵人身边之人,故而没有多做刁难,他放了她一人在堂宇里,自己也离开了。
这些讨厌的人都走了。安静了。
霍枝等着这会儿堂宇无人。她脚步走近些许,一一的将散落的佛珠捡起来。她的眼焦灼的凝视着地上的僧衣,越走越近。
“别怕,大师傅不要你,我要你。”霍枝慢慢伸出手指。
外头的秋风吹进来,打开她的帷帽一边,露出个晶莹剔透的侧脸,嫣红色朱唇。
弯曲的食指这么一勾,僧衣的衣角就被她攥紧。霍枝快速将僧衣抱在怀中,心跳止不住的跳动,像是做了一件极其重大的事。
她的呼吸也乱了,也不顾帷帽偏斜,落至地面沾了尘。
堂宇之中佛像森严,日光下的大师傅眉宇之间是何等的纠结。霍枝想同他说,他便是不做僧人,那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这群人休得给他戴这么高的帽子,再压迫他!
她霍枝不准。
-
裴枕爬上高处崖壁,久久不动。浮云在下头看得心惊肉跳。
“王爷做不成僧人,可别想不开了呀!”
却也是今日之事,让一切都有了转机。浮云还盼着能随着王爷杀回京城,斩几个奸臣玩玩儿。他走开几步,远远的观望着。
高山峻岭,风光依旧和昨日没什么两样。只是裴枕自己的心境变了。
不做僧人或许是今生遗憾,但他不能再闭着眼,让身边关心他的人担忧害怕。他不但夭救王太傅,还要让皇兄晓得一件事,他裴枕不再是以前那逆来受顺的性子。
“大师傅,你为什么爬的这么高?”
下一刻,却是听到崖壁下有人在喊他。不对,大师傅这称呼,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这个女人,为何还没走?
裴枕拒人千里之外,“你莫要再喊这个称呼,我已经不是僧人。”
“我不信!”霍枝仰着头,眼里已有了水光。
作势就也要爬上来。
裴枕皱眉,却从崖壁下来了。他疏远的说:“你爱信不信,别挡路。”
此地并不是下山的道路。霍枝专门堵在这里,就是为了寻他问个明白:“大师傅,你必定有什么苦衷对不对?别人欺负了你,对不对?”
妈的,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
若是被她知道谁大胆包天敢动她的男人,一定血溅三尺,以平心中怒火。
“不要在喊我大师傅,我已经不是僧人了。”裴枕已经怒了,快步向前。
霍枝一路小跑,扯过他的衣,拦住他:“那你告诉我,你不做僧人的理由之中是有我的!”
虽然她连问出这句话时,都觉得无比忐忑不安。之所以会这么说,全然是想激他说真相。
“你要这么想觉得高兴,也不是不行。”
他这话,比方才还生疏三分。霍枝心中难耐,现在便是想激怒他,也是不成了的?她从来都是知道自己与他不重要。
但受不了他拿自己做陌生人,霍枝目光满是委屈之色:“大师傅,好可怜。”
她遥望着他的背影,糯糯的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