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听着听着,从乔自己都有些认同。
所以当老太太举着刀来拍门时,他开了门,浑身是伤,一身死气地站在她面前,冷冷地说:“动手吧。”
“……”
廖香莲当然是吓到了。
她是想让他死,却一点也不想去给他陪葬!
她吓得不轻,以至于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看见从乔都是绕着走,总怕他哪天想不开了,还要拖上自己来垫背。
这事告一段落,从乔也被从绍国抓去松林苑,养了一段时间的伤。
他不再需要赚钱,不再需要守着那幢房子。
所以并没有反抗。
只是忽然就养了个跑步的习惯,漫无目的,越跑越久,像在对自己的心脏宣战。
如果非要有决战的一天,那么请你来的快一点。
再之后,伤好的差不多时,退学通知也来了。
因为汪鸿文的下场太过惨烈,学校里那些参与过欺凌他的人,不免就有些人人自危。
尽管在这件事上,他们并不占理。
可人多,就是道理!
学校架不住家长们集体施压,为了稳定局面,只能放弃这个备受争议的学生。
从乔没有异议,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踏进过十七中。
他回了宛南公馆。
长时间的跑步,不再继续找活,但如果有人找过来,也照接不误。
他的生活毫无规划、全无目标,心像一潭死水,过一天便算一天。
……
第二年7月,从舟忌日这天。
他在碑前看到了一束三色堇,看到边上放着一包荔枝糖、底下压着一封信,看到信封上写着:壮壮收。
他指间一颤。
死水般的心,忽而溅起一圈波澜,有风吹过,眼底迷乱了一瞬。
壮壮这个小名,其实从家爷孙三人会喊。
毓蔓安觉得太过土气,不仅自己不喊,听到别人喊也是同样的不悦。
外人就更不必说,但凡是知道或喊过这个小名的人,语气无一不是带着嘲笑和奚落的。
所以从某种层面来说,这个小名只有家人能喊,那是一种亲密关系的象征。
从前简愉这么喊,他也曾无比抗拒过。
后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接受了,他不再抵抗,甚至隐隐有了一种新的认知:她是可以这么叫的。
他以为这个小名可以陪伴他很久,可从应山和丛舟走后,从绍国也不这么叫了。
所以,他其实已经很久、没听人这么喊过自己了。
他恍了许久的神,才缓缓打开信件。
信里说了很多,有高三这一年是如何如何艰苦,她又如何如何能吃苦,并在不懈的努力下,终于考上了A大。
“是A大噢!挺厉害的吧?所以下学期开始我就不在H市了,你就是想见我也见不到了。”
“说起来,我都没见过你长什么样,还挺好奇的,是不是因为太丑了才一直躲着,害怕被我看见?”
“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你性格身高成绩没一样像学长的,长相什么的,有点偏差也可以理解。”
“oh!你那个成绩,应该能考上高中吧?好歹被我教过,可别给我丢人啊。”
“忘了说,我录取的是金融学专业,所以我以后应该还挺能赚钱的。你学习那么差,要是实在混不下去想来投靠我的话,记得要叫一声姐姐,我还是可以勉强养你一下的。”
“当然了,如果你也能考到这儿来,我让你养也是可以的……”
从乔的视线一点点往下,额角时不时就得跳上一下。
真是信如其人,都是那么……不正经。
通篇都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左跳一句右跳一句,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像在聊天、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似的。
字写的不算难看,却也绝对和好看搭不上边。
他看完的第一感受,就是回忆并加深了一个久远的印象:她的语文真的很差!
暗自嘲讽完她,从乔却忽而轻笑了一声。
笑完他自己都愣了。
再之后,视线在信上失了焦,心底骤然盈起一股无法填补的失落。
他渐渐的,有点恍惚。
一时间也说不清,那段短暂的相处时光,和这暗无天日的整整一年,那一个,更像是一场梦。
……
简愉虽然只字未提,他却看的出来,她想让自己去找她。
他有过一瞬的动摇。
可现实就如当初一样,他们之间,还是不存在见面的理由。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其实隐隐有一点……琢磨不透自己的心思。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在没有捋清之前,隔着“失明”这一层帷幕,一切似乎就刚刚好。
可如果在什么都还不清楚、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帷幕就被匆忙揭开,他只要想一想,就觉得那场面,有一种……被强行曝光的、赤/裸裸的慌乱。
但从这天起,他沉寂的生活里,算是多了一件可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