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赢梗着脖子反驳:“那夫子沉不住气,撂挑子不干了,干我何事?”
“你还敢说?”柳夫人气红了眼,她好不容易请来的夫子,听说手底下出过好几个解元,能耐大着呢。
结果,人家夫子在府上教了不到半个月,便被柳赢气走了。
临走前,人家工钱也不要了,直嚷着:“竖子无可救药,他若是能考上,我名字倒着写。”
“沐柔啊,这可咋办?我们柳家可就柳赢这么一个指望了。”柳夫人气的咬牙,她想请家法,可想到柳赢身上还有伤,这才想到“头悬梁,锥刺股”的法子,逼他读书。
“这……”苏沐柔面露难色,牛不喝水,强按头,这法子可不管用呀。
“要不您趁着年轻,和我爹再生一个。”柳??x?赢一旁幸灾乐祸,面上没有半分悔意。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柳夫人像只炸毛的公鸡,举着手上的麻绳就往柳赢身上抽。
柳赢被打的直叫唤,却是不松口认错。
两人这般僵持着,都不肯退一步。
苏沐柔看不下去,拦住了柳夫人,轻声开口:“婆婆先息怒,读书之事,我来劝劝夫君吧。”
“好儿媳,这事先交给你,他要是再死鸭子嘴硬,你只管打便是。”柳夫人胸口上下浮动,看得出来气的不轻。
她将麻绳和锥子塞到苏沐柔手里,抚着胸口,气呼呼走了。
室内只余下苏沐柔,柳赢两人。
苏沐柔放下了手中的麻绳、锥子,上前查看柳赢的伤势。
“我皮糙肉厚,这点麻绳,我还不放在眼里。”柳赢拂袖,一脸镇定自然说道:
“反正夫子走了,我明天也没什么事,你带我一起去铺子呗。”
“我帮你做胭脂,不收钱。”
他嘻嘻笑着,自顾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却被苏沐柔抢走。
苏沐柔淡定饮茶,视线扫了柳赢一圈,才轻声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愿意读书?”
“没意思,夫子嘴里整天之乎者也念叨着,也没见他做出什么事,不过是死读书,读死书罢了。”
“我可不想变成一个只会背书的书呆子。”柳赢撇撇嘴,又挠了挠头,眼睛却不敢直视苏沐柔。
他记性好,背书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他其实不喜欢的是科考,限定的考题下,必须对着书里内容,一字不漏的论证,不能有个人见解,更不能佐证书外的内容。这与他而言,不就是只能当个背书的书呆子么?没意思的紧。
“你没说实话。”苏沐柔直视着柳赢,继续说道:
“半个月前,你还说要和我当做朋友。怎么不过半月,你连句实话也不肯说?”
“你若是不说,我便没办法帮你。”
半响未等到柳赢回话,苏沐柔起身作势要走:“那我还是喊婆婆回来吧,你们继续[头悬梁,锥刺股]。”
“沐柔,你听说过范进中举么?”
柳赢连忙抓住苏沐柔的手腕,阻止她离开。他手上用力,忙将人拉到自己身前。
他顿了顿,继续喃喃说道:“范进多年乡试,未能金榜题名,一朝考上解元,喜极而疯。”
“这不是故事,我曾亲眼见过这样的人。”
他眸子里夹着几分悲愤,声音低沉:“咱们萧国的科考,向来不公,寒门学子难得提拔,即便是有人气运绝绝佳,鱼跃龙门,也只是变成世家的走狗,与世家子弟同流合污。”
“你还记得朱彦亭么?他在京城欺男霸女,罪行累累,被二皇子萧严拿着罪证,下了牢狱,可他依旧有法子逃到江城,继续过着奢靡的生活,继续作恶。”
“我若是学我爹,摧眉折腰事权贵,这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可是沐柔,我不想。”
柳赢一席话说完,眼睛直视着苏沐柔,里面坦坦荡荡,看不出丝毫隐瞒。
苏沐柔愣了许久,半响才缓缓点头。
“你说得没错,可是……总有人要去带头改变这样的不公,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是个懒人。”
柳赢讪讪一笑,摇摇头。
世家关系盘根错节,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能改变。
他是个俗人,没那么大义凌然的胸怀。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边饮边说道:
“我们来世间走这一遭,应顺心而为,人生苦短,理应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你有想要保护的人么?”苏沐柔突然开口,她怕柳赢听不懂,转而又道:
“哪怕,你想要保护的只有你自己。”
“被朱彦亭绑架的那一日,你分明也是害怕的。哪怕是为了保护自己,你不想将朱彦亭绳之以法么?”
“我当然想。”柳赢想也没想回答。
他紧紧握着拳头,脸上却多了几分无力的苍白。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无能为力。
以前,他以为朱彦亭只是家底稍厚一些的商人,可自从上次听了张良的话,他才知对方背景深厚,乃朱国公的嫡子,不仅是皇商,更是正统的皇亲国戚。
惹上这么一个人,他不后怕是假的。
“朱彦亭只是暂时离开了江城,若是……他有一天回来了呢?以他龇牙必报的性子,他定然还会回来寻仇。”
苏沐柔目露担忧,轻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