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赫跟在他身边，直到看到山下那辆车时，龙影才止住脚步，没有回头：“你回去吧。”
纪赫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黑暗中，他的眼角已经涌起一丝晶莹。声音变得哑涩：“好。”
龙影正要离开，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语。
“哥~~”
———
即便他包得再严实，可那双熟悉的眼睛看向他时，还是会不自觉地温和起来。
他的声音，即便有意地改变，却仍然是他熟悉的语调。
他走路的姿态......
这些，不知不觉跟他记忆中的大哥相吻合了。
但最让他疑心的是，龙影祭拜大嫂也就算了，还那般细心地擦去墓碑上的尘土，将周围的草除得干干净净。
龙影是大哥的战友，却不认识嫂子才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于是，心底那个最不可能的声音占据了上风，让他情不自禁喊出了那个他想念了十几年的人。
纪赫看到，龙影离开的脚步略显仓惶。
白色面包车驶离了青山，纪赫呆呆地站在青山脚下。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车里，龙影的心头堵得慌，他没想到都这么晚了，还会在山上遇到纪赫。
他微微转头，看向玻璃窗上倒影出来的那个鬼魅般的面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即便，它早已被包得严严实实。
“胖海，传我的令下去，让雷阎回京都一趟。”半晌，龙影威严的声音在车内缓缓响起。
胖叔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一抖：“老大！”
雷阎是龙影的第一手下，也是下一任的龙影，如今并不在京都。
老大这个时候要召回雷阎，难道是......
“我也该让出龙影的位置了。”这么些年，他也算对得起他的老大了。
他恐怕时日不多了......
龙影低着头，一个木雕从大衣里缓缓露出，雕的是一个头戴蛇冠的漂亮女子，杏眸如水，含着一丝狡黠，在她的手上，还缠着一条蛇。
看着手里的木雕，龙影的眉目温润起来，快了，他很快就要去陪她了。
当年那一项任务，一点都不比一年前的毒气实验室轻松，因为龙影内部出了叛徒，那一次的任务几乎全军覆没。
是老大把最后的生机让给了他，并且，在临死前，将龙影也交给了他，让他除掉叛徒。
为了不让人知道龙影已死，他和老大互换了工作牌......
所有人都以为，死的是他，纪铮。
可是，谁都不知道，他又以龙影的身份活了下来。
等他除去了叛徒，整顿好龙影内部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没了。
他还欠着她一个承诺，一个娶她的承诺......
从七里巷回到学校后，溪宝心里一直担心着。
“纪璟砚，龙叔为什么走了？”他的情况那么糟糕，她隔两天为他治疗一次，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起色，他怎么不声不响就离开了？
纪璟砚眉目低垂，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溪宝，龙叔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虽然这几天眼见着龙叔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但纪璟砚的心里很是不安。
溪宝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龙叔身体内部脏器已经被毒气腐蚀了，衰竭得厉害，我为他治疗，也只是缓解他身体的痛苦，他的五脏六腑却是无法修复了，我估计，他只有三个月时间了。”
龙影找了曾替他医治的医师看过。
“你最多还有两三个月可活。”医师说道，心里却震惊不已。
就在前不久，龙影刚回京都时，他一副随时都可能断气的模样，仪器一碰到他，根本无法使用，他的身体表层就像覆盖着一层冰雪一般。
这哪是活人会有的状态啊。
医生当时就三观巨震。
“多谢，我知道了。”离开的时候，龙影内心平静。
能多活三个月，已经是多赚的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便想着临死前，再回京都瞧一瞧。
能再看看他们，他知足了。
“胖海，这里离四中挺近的吧？”坐在车上，龙影忽然说道。
胖叔眼眶有些发红，他悄悄揩了揩眼角故作轻松道：“是啊，阿砚和那个叫顾南溪的小姑娘都在那里上学呢，老大，我带你去附近转转？”
“嗯。”他有许多年没回来了，京都的变化还挺大的。
面包车从马路上驶过，拐过几条街，就来到四中门口。
这会儿他们可能还在上课，只能隐约从旁边围着栅栏的操场上看到不少孩子在奔跑嬉闹。
溪宝他们这一节刚好是体育课，她从操场的栅栏旁经过时，好似看到了胖叔？
等她追出去的时候，校园旁边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胖叔又按着老大的指示，载着他去了几个地方，才缓缓回到京都另一个住所。
再有两天，雷阎就要到了。
这天溪宝和纪璟砚又来到七里桥询问了一次，如同之前一样，龙影并没有回来。
“看来龙叔真的离开了呢。”溪宝叹息着。
两人乘车到市区某个路口下了车，正要赶下一趟车的时候，纪璟砚被人拉住了。
“纪璟砚？”
纪璟砚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隐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