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堂看了眼两个同样蜡黄干瘦的孩子,知道自己再混蛋,可总归该疼孩子的。
“我这有300块钱,你先拿着。”
说着话,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递给沈小曼。
“这钱,先让你和孩子们吃好喝好,再给孩子们交了书费,剩下的,你留着花。”
沈小曼接过布包,却听许玉堂话里并没有要带她们去城里的意思,不禁皱眉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接我们进城?”
话落,她觉得自己问的太直接了,又补了几句:“我的意思是,这村子里的学校,总归是比不上城里的教育,咱们都念过书,以后朝阳和晚霞想考学,那就得去城里……”
“我当然知道了,可我刚毕业,分配的工作还没落实,虽然有住的地方,但大哥不允许我带别人去,我能有什么法子?再说了,惹的大哥不高兴了,再把我赶回来怎么办?”
许玉堂的声音里,多少掺杂着些许不耐烦。
每次沈小曼跟他说话,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听的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沈小曼知道许玉堂这完全是托词,是借口,想要发飙,却不得不强忍着。
“那大哥为什么不让你接我们回去?就算……就算婆家人不待见我,那朝阳和晚霞,总归也是许家的骨肉,难道大哥也不在乎?上次我听你说,大哥到现在也没对象没结婚,那朝阳和晚霞,就是你们许家的嫡长孙和嫡长女啊。”
她语气柔和的不能再柔和了,字眼里也都是劝说之意。
许玉堂有些烦躁地挠挠头,看了眼自己两个儿女,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去外面玩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
许朝阳和许晚霞见状,又看了眼他们妈,见他们妈点头,这才转身跑出了院子。
许玉堂喝了口水,看着那碗边儿都裂口子了,生怕割伤自己的嘴,表情也带出些许的嫌弃。
但触及到沈小曼的目光,他又马上换了副心疼的表情说道:“这几年,苦了你了,我知道你不容易。”
沈小曼自从孩子们出去了,表情也冷了几分。
“知道我不容易,就该早点接我们进城,你瞧瞧我们住的地方,破瓦寒窑似得,冬天,冻手冻脚的,孩子们也咳嗽了好一阵子。”
“玉堂,你在城里怎么过的,我不打听,也不多问,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可你这次回来,说什么也得给我个交代。”
“这么苦等下去,我们孤儿寡母的,再熬上几年,儿子该去媳妇了,女儿都该嫁人了,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当初,第一年考上大学的人,早已经衣锦还乡了,你虽然是最后一年考上的,好歹也毕业了,你看看我这手,我这张脸,你要我熬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真要我熬死在泊村?”
她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眼泪都流出来了。
只是,却没有我见犹怜的模样了。
那蜡黄粗糙的脸,泪水顺着干巴巴的脸颊滚落,倒显得有些埋汰了。
许玉堂别过头去,实在懒得看。
又顺手从兜里摸出香烟和火柴,点燃了一根,烟熏火燎的抽了起来。
沈小曼看着他拿出的香烟,又看着烟盒上的名字,眼神微微闪烁几分。
那香烟,她在商店里见着过。
一盒不便宜,大概得两三块钱一盒。
想到这,她大抵也猜出来,刚才许玉堂给她的布包,说是300块钱,实际上,他身上还有钱!
“小曼,我知道,你想进城,也想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你当妈的不容易,那我当爹的,我就愿意让你们在这过苦日子了?”
“我是实在没法子,这次,大哥允许我回来探亲,也只给了两天假,等回了燕京,分配了工作,大哥说会给我往上调一调,挣的钱也多了。”
“你至少得等我稳定点吧?这个时候带你们进城,拖着一家子老小的,我还怎么工作?你以为那燕京城好待?我告诉你,严苛着呢, 你知道,那一个位子,有多少人盯着?”
“眼下是最关键的时刻,我不敢冒险,你既是我媳妇,那不更应该为我考虑吗?”
许玉堂一句句劝着。
可在沈小曼听来,全都是屁话!
村里不是没有上大学的。
人家也没有像他这样,不肯带家眷进城的。
那日子不照样过?
“你总要给我个具体时间吧?”
沈小曼退了一步,也不想逼的太狠。
许玉堂狠狠抽了一口烟,直接被烟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咳咳……明年吧,等我稳定了,最快也要明年,或者是后年……”
“明年,我只等到你明年,如果你不带我们进城,我就带着孩子登许家的门,看看你们许家,到底容不容我们母子!”
“你……”
许玉堂想怼几句,又一想到,总算还能再拖一年,这才把话咽了下去。
其实,他跟沈小曼说的话,也不全是借口,算是半真半假。
大哥的确不让他把媳妇孩子带去燕京。
可偏偏大哥的意思,也合了他的心思。
虽然他知道,沈小曼不容易,拉扯着两个孩子,还要把挣的钱寄去燕京,让他拿着花。
这份情,他不会忘。
但眼看着分配工作后,他能大展手脚,也能好好在燕京扎根,就不想被家事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