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被疼痛席卷了全身, 衣衫全都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一般,额前鬓角的头发黏在面颊却无暇去管。
医婆还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叫她如何用力,可她却完全使不出力气了……头顶上纬帐的珠串越来越模糊, 医婆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金儿,郡主呢?!”
正闭着眼睛祈祷的金儿闻言睁开眼睛看去,竟然是一身铠甲战袍的苏衍, “苏将军……”
苏衍眼底青黑, 面色沧桑, 显然是赶了好几天路程的模样。
“郡主怎么样了?”
金儿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郡主她为了王爷的事情淋了好久的雨, 本来还有好些天才到日子, 可今日却突然……郡主已经进去快一个时辰了, 金儿好担心……”
苏衍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医婆隐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就是不见孩儿降生的哭声。
于瑾年看了眼本该在边疆御敌的苏衍说道,“将军现在回京, 不怕陛下怪罪下来吗?”
“怪罪便怪罪吧。”
早在一月之前边疆传来消息, 敌国大军压境, 边关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急需京都的支援。
此时不知从何处流出消息, 说敌国此次带兵的乃六年前设计害死苏老将军的那位名叫元德的将领,苏衍本就想要主动请缨,得知了此消息更是连夜向陛下请了旨,率领麾下精兵火速前往边疆。
敌国领兵将领确实是元德没错,但他此次作战的方式却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每每在两军刚交战之时,便又急急退去,不过两日又故技重施。不像是来攻占城池,倒像是想要引起大庆的注意,引起他的注意。
就在苏衍做好了计划,准备快刀斩乱麻誓死拿下元德项上人头的时候,京都传来消息说睿亲王因谋逆入狱了。
听到消息的苏衍完全不敢相信,睿亲王护国佑民,比任何人都要忠贞,谁有可能谋逆他都不可能。
可他的暗影在消息没有证实之前是不会传到他这里的。
沈柒音临盆在即,长信与王府大半的兵力都被调去保护沈柒音,此时的睿亲王可是说是孤立无援。
苏衍捏紧了手中的信件,当下便作出了决定,他要回京都。
虽然他很想一刀砍了元德,但他此时却不得不放下深海血仇。
苏衍将一切事宜交给副将之后,独自一人踏上了回京之路。他几天不曾合眼,跑死了几匹快马才赶到京都城,却在刚踏进苏府大门时被董卓告知沈柒音像是临盆了。
苏衍来不及思考为何沈柒音会在京都城内便跨马上鞍,迅速朝王府而去。
他不敢想象沈柒音知晓睿亲王入狱的事情时是何表情,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回的京都。睿亲王的事情还没有任何眉目,孩子却在这个时候要出世。
“郡主!!郡主您睁开眼睛啊!!任医师!郡主不行了!!”
突然,房间内传来医婆的尖利的叫喊声,苏衍想都没想便踹开房间直奔沈柒音而去。
他急切地掀开纱帘,跪坐于沈柒音的床头,握紧了沈柒音的手说道:“阿音,你睁开眼睛!求你了,千万不要睡过去……”
可沈柒音双眼紧闭,对外界已经毫无知觉。
任医师迅速打开针匣,随后用左手握住自己不断发抖的右手手腕,强行将稳住不断打颤的右手,随后捏住细长的银针,将针头没入沈柒音的头顶,试图唤醒沈柒音。
可沈柒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任医师,孩子的头正卡着,若不快些唤醒郡主,恐会……恐会一尸两命啊!”医婆嘶哑着声音说道。
任医师闻言又抽出两根银针,尽数扎进沈柒音头顶之中。过了片刻之后,沈柒音终于有了一丝的反应,但双眼依旧紧闭。
苏衍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沈柒音,这样面色青白的她仿佛下一刻便要抛下所有转身离开。
他将心中的惧意压在心底,俯在沈柒音耳边轻声说着,“阿音,你快醒醒好不好?孩子就快出生了,难道你不想见见他吗?”
苏衍握起沈柒音软绵无力的手,脸上已经被眼泪浸湿却浑然不觉,“还有王爷,王爷还在宗人府等着你,等着他的孙儿,你再不睁开眼睛王爷该多忧心?”
沈柒音像是听见了苏衍的话,手指微微动了动,“父王……”
苏衍见状将沈柒音的手握得更紧,“阿音,你醒了?”
沈柒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憔悴了许多的苏衍,哭得梨花带雨的金儿,还有像是快要晕过去的任医师。
“郡主,小世子还未出生,您需得加把劲啊!”任医师说着向沈柒音的头顶又扎了一根银针。
沈柒音此时又感觉到小腹那股熟悉的疼痛。
她不能死,她一定要撑住!父王还含冤在狱,她还没有为父王查清真相,还不曾为父王鸣冤,怎可轻易地就死掉?她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带孩子见见她的外祖父,怎可轻易放弃?
想到这里沈柒音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挣,“呃啊!!!!”
“出来了!孩子出来了!”随着医婆欣喜的声音之后,便是孩子嘹亮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