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哦了一声,“衣裳看完了吗,奴婢要收起来了。”
小温氏抬眼看向那两个绣娘,却发现两人还处于呆滞中。
简直丢人!
她摆了摆手,“收起来吧。”
横竖衣裳的式样她也不在意,不过是个打探底细的幌子罢了。
她见丫鬟对衣服也不是多珍惜的样子,就那么随意地挂在衣橱里,也不知道上把锁。她就不怕哪个粗心的丫鬟把衣裳给弄坏了?
而陈攸宁呢,居然穿着那么昂贵的缂丝衣裳在院子里整理玫瑰丛?
她就不怕把衣裳刮坏了!
虽说她恨不得把这些衣裳给毁了,可是看着陈攸宁那么暴殄天物,还是看着心疼。
小温氏忍不住问铃儿,“你们小姐平日里常穿这种衣料的衣裳吗?”
铃儿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不常穿。”
小温氏幽幽舒了口气,总算是心里好受了一些。看来陈攸宁是为了撑面子,挑了这些名贵的衣裳出门。
她这口气还没畅快吐出来,就听铃儿继续道,“小姐平日里常穿的是蛟绡纱。”
蛟绡纱?!
“一寸绡纱十寸金”的蛟绡纱?
小温氏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蛟绡纱,那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
小温氏强撑着一口气,等着绣娘量好了尺寸,又挑好了衣料,便梦游一般出了玫园,怎么到的瑞熹堂她都不知道。
此时瑞熹堂已经安静下来,只有老夫人和韩清婉在低声说话。
韩清婉是老夫人一手教养出来的,感情非同一般。
老夫人淡淡瞥了小温氏一眼,“怎么这个样子,失魂落魄的,也不怕下人看了笑话。”
小温氏失落地叹了口气,“儿媳原以为自己已经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可是今日才发现,还差的远。人上人的上面,还有我不知道的富贵。”
老夫人缓缓摇了摇头,这个儿媳,庶出的身份,自小是姨娘教养的,眼界终究是窄了些。就算再怎么调教,真正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是件衣裳,竟让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老夫人缓声道,“别被件衣裳乱了心神,富和贵之间天差地别,你在意这些作甚?她的这些体面,不过是银子堆出来的。皇上一个恼怒,命都没了,还算什么让人羡慕的好事不成?”
小温氏伸出来四个指头,“不是一套,是四套。”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你说什么?”
第41章 借刀杀人(二更)
小温氏上前把地上的檀木佛珠捡了起来,放到老夫人手中,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是四套。两套缂丝,两套云锦,都是今年时兴的花色。”
老夫人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她又一次想到了自己那件山茶花的缂丝褙子,今年是穿了第五个年头了。颜色开始黯淡,式样已经老旧,实则已然透着久远的气息了。
她攥紧佛珠,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商人向来是银钱开道,恐怕是陈府花重金直接从江南买来的。重金利诱之下,总有敢铤而走险的。”
她又义正言辞道,“这缂丝和云锦的贵重,在于是皇室恩赏,昭显的是地位尊崇。就像我那件褙子,大家敬重的是皇上对定国公府的爱重。陈攸宁用银钱换来的杀头罪过,有什么好羡慕的?”
小温氏暗暗腹诽,银钱换来的可还有神仙穿的蛟绡纱啊,那个可是只要舍得出银子就能穿的。
不过将成千上万两银子穿在身上,寻常人不会做这种事罢了。就连皇室,也要考虑御史之笔,不敢让妃嫔用这奢靡之物。
小温氏不想提了,横竖穿蛟绡纱治不了陈攸宁的罪,提出来还要女儿跟着糟心。
她坐到老夫人身边,低声问,“当真能治她死罪?母亲要如何做?”
老夫人捻动着佛珠,“不必着急,慢慢盘算,万事总该有个铺垫。”
小温氏也沉下心来,细细思量,“陈攸宁尚在孝期,不能出门赴宴,即便府里摆宴,她也不能参加。可咱又不能生硬地把她推出来,以免引起非议……是该好好想想才是。”
老夫人看了坐下下首的韩清婉一眼,谈这害人之事却丝毫不避讳她,反而是趁机教导,“要想对人出手,力求一击而中,不给她翻身的机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得让自己置身事外。”
韩清婉不动声色,应声道,“婉儿明白了。借刀杀人,杀人不见血。”
对陈攸宁的一身富贵,她不嫉妒是假的。毕竟都是少女,正是爱美爱攀比的时候。
陈攸宁不蠢笨,反而很聪明,甚至对她产生了威胁,这样的人待在国公府,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祖母和母亲想除掉陈攸宁,她虽有些惊讶,却也正中下怀。
这样的夺她光华的人是不该活着。
老夫人赞赏地颔首,“对,借刀杀人,而且还要让人看不出来谁在借刀。”
韩清婉轻轻抚着缂丝荷包,陷入了沉思。
此时已经近午时,明亮的阳光洒落一地。
长条檀木几案上摆着一尊白玉观音,观音笑容慈悲。
观音前置一精巧的铜香炉,香炉上燃着檀香,檀香袅袅浮动,浸染到各怀心事的三个人身上。
锦帘掀开,丫鬟进来禀报,“老夫人,管园子的吴妈妈和管花房的郑妈妈有事禀报,因寻不见二夫人,就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