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的衣裳被尖锐的碎石、竹条划了口子,露出来里面血淋淋的皮肉,皮肉上甚至沾了些许细碎的黑屑,触目惊心。
虽说这些上比起太子爷过去这一年在战场上受的、在雪山上受的都算不得什么,可若只是为了护一个灯笼……
何苦来哉!
赵宸神色不动,任由卫霄为他清洗伤口、包扎。
他的目光始终在桌上摆着的那盏灯笼上,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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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里处处挂满了灯笼,生机勃勃。
因着身孕,韩攸宁不能出府赏灯,不过府里这些各式各样的灯笼已经足以让她开怀。
尤其是,今年的上元节还有六哥和孩子陪着她呢!
天灯飞远了之后,韩攸宁徜徉在挂满花灯的游廊,煞有兴致地欣赏。
赵承渊则始终跟在她身边护着。
陈衡戈的兴致最高,不时和叶常高声笑闹。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啊!好看,好看!”
跟在韩攸宁身后的铃儿低声嘀咕,“七公子这话倒像是六公子说的。每年上元节作诗,六公子只会背这两句。”
正在跑来跑去的陈衡戈一个趔趄,摔到地上。
叶常在一旁哈哈大笑,丫鬟们也在窃笑,没人去扶他。
陈衡戈自个儿爬了起来,叉着腰瞪着铃儿,“谁说我只会背这两句了,我会的诗多了去了!”
铃儿也不怕这个小公子,反倒对他比旁的丫鬟要更亲近些,毕竟她是陈府出来的丫鬟。
她俯下身笑嘻嘻道,“我取笑的又不是你,你着急什么呀?”
陈衡戈气得直跳脚,“取笑我六哥也不成!我听我姐说了,我六哥厉害着呢,十五岁中秀才不简单了!”
“好好好,你说厉害就厉害。”铃儿笑道,“看不出你对你六哥还蛮好的,你说的对,他是极好的人的。”
说到最后,铃儿的脸上有几分黯然,眼圈也微微泛红。
陈衡戈见她如此,顿时消了气。
他小声嘟囔了句什么,便跑远了。
韩攸宁笑,知道还有别的故人惦念着自己,是高兴的事。
只是六哥今晚高兴得有些过分。
以前他若是做了什么坏事,比如捉弄了哪个哥哥,便是这么一副表情。
他如今能捉弄的也就是赵承渊和几个侍卫,可今晚到目前为止,也没见哪个人倒霉。
赵承渊看向游廊的对面,罗平站在那里。
他低声叮嘱了攸宁几句,又让叶常莫乱跑,方走过去。
罗平低声禀道,“王爷,七公子差人送了两盏花灯去太子府。”
赵承渊蹙眉,“然后呢?”
“炸了。”
第59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更)
赵承渊是知晓陈衡戈对太子的怨恨的,陈衡戈自听说攸宁前世给太子做侧室,受尽委屈,最终死于非命,心里便一直窝着火。
他是个有仇必报且最好不隔夜的性子,没有在太子回来当日动手已经是颇为忍耐。
不过以太子的身手,哪怕那灯笼在他手中,也不至于伤着他,顶多是给他心里添添堵罢了。
赵承渊道,“知道了,退下吧。”
罗平没有动,神色有些迟疑。
赵承渊瞥他一眼,“有什么话便直说,怎还学会吞吞吐吐了。”
罗平自然是迟疑的,他在王爷王妃身边跟了这么久,叶常看明白的事他也能看明白。甚至叶常看不明白的,他也看得明白。
太子对王妃情根深种,两人之间之前定然是有什么纠葛,是他们不曾查出来的。
他若说了后面的话,恐怕是要在王爷心里添堵了。
罗平不敢再犹豫,禀道,“王爷,太子被炸伤了,手上也有烫伤。”
赵承渊颇有些意外,“以他的身手,怎会躲不过去?”
“七公子送去两盏灯笼,先是炸了一盏,太子没有躲避,而是扑去灭另一盏灯笼。”
罗平当时躲在附近的松树上,看得清楚。太子在灯笼炸裂的同时不是躲避,而是冲了上去,径直将手伸到燃着的灯笼里,生生将那烛火掐灭了。那炸裂的碎石枝条飞向他,他却浑然不觉,躬身将那盏灯笼牢牢地护在怀里。
赵承渊面沉如水,他大致猜到太子为何要救那灯笼。府里的灯笼,大多都是他来画画,攸宁写字。太子护的,是攸宁的字吧。
“这么说,那盏灯笼他救下了。”
“是。”
赵承渊眉宇间凝着薄霜,沉默着折回抄手游廊。
攸宁还在那里赏灯,与陈衡戈吵闹着比赛猜灯谜。
那娇俏的笑靥如春日海棠,灼灼夺目。
太子能平安归京,攸宁是松了一口气的。尤其是太子说他去西凉是为公务,攸宁心里的那丝欠人人情的愧疚便也就没了。是以她最近过得颇轻松。
可霍山最近查太子府的侍卫,有几个跟着去西凉的,他们虽然口风颇紧,可从言谈中泄露的蛛丝马迹来看,他们此行去的是雪山。
至于太子给皇上的西凉舆图和兵防布置,对重活一世的太子来说,并不是多难的事。
太子对攸宁,明面上已经放下,实则用情至深。
攸宁若是知晓这些,她的那份轻松自在恐怕要没了大半。
赵承渊走上前,攸宁便举着一个灯笼对他欢快地笑,声音似山谷间畅快的清泉,“这盏灯的灯谜是我猜出来的,我要将它拿回永锡堂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