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士兵皱着眉头推开她,“陈府昨晚进了贼人,杀了人,正在全城严查,你要出城作甚?”
玉娘一副害怕的样子,拍着胸脯,“哎呀那些杀千刀的,太平盛世怎还有这种吓人的祸事……”
她转而又嘻嘻笑了起来,“军爷你也知道,魏阳县的文老爷是我的老恩客了,请我过去小住两日,出了大价钱呢。”
说着话,又往士兵身上蹭,低声道,“定钱给的都是银票呢。”
士兵很是嫌弃地呵斥,“我管你有什么老相好,都要上车检查!”
玉娘依然笑嘻嘻的,“查,查,那军爷快一些啊,文老爷还等着奴家呢。”
士兵上了马车,上下打量着里面坐着的铃儿,“你是什么人?”
玉娘也从另一边上了马车,揪着铃儿的耳朵就骂,“死丫头,主子都下了马车了,你还在上面坐着装大小姐不成?服侍老娘这么心不甘情不愿,怎么,觉得我不如月容姑娘当红是吧……”
铃儿哭喊着挣扎,“奴婢哪里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车里总得留个人看东西……”
“小娼妇,还敢顶嘴了是吧……不给你点教训,你怕要翻了天了!”
玉娘扬起巴掌就接连扇了上去。
铃儿躲闪着,尖叫着,马车里乱作一团。
混乱中,玉娘身上的银票掉了出来,落到地榻上,恰好就在士兵的手边。
他定睛一看,十两银子!
他迅速地将银票攥到手里,下了马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赶紧走,赶紧走!”
马车动了起来,车厢里还隐隐传出吵闹声。
出了城,马车又行了许久,韩攸宁方从榻下面出来,全身都已经湿透了。
铃儿心疼得直掉眼泪,小姐何时受过这种苦?
她拿着帕子给韩攸宁擦着汗,又在红肿的额头上擦着消肿药膏。
韩攸宁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要再憋死一次,重生到不知什么时候。
她一路没有出声,车夫并不知马车上有三个人,上马车时车夫被支开了。
马车赶了半日的路,午时便到了魏阳县。
她们到一个客栈住了下来,韩攸宁拿了两千两银票给玉娘,“多谢你冒险相助,我们就此别过了。若不想在春风楼呆了,便出来买座小宅子过清净日子吧。”
玉娘被韩攸宁的阔绰给惊到了,她几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银子!
她正了正脸色,故作淡定地接了银票,反复数了好几遍,又小心翼翼地收到荷包里。
她笑眯眯地拿着帕子往韩攸宁身上甩,把铃儿膈应得直扒拉她的手。
玉娘爽快道,“看来女人比男人大方的多……既然你给了两千两银子的报酬,我也没有就此扔下你们两个小丫头的道理,你要去哪里,我就再送你们一段吧。”
韩攸宁没有问她为何这般自由。前世玉娘就说了,她是被赌鬼丈夫十两银子卖到妓院的。女儿后来也被卖了,几经倒手,也不知是被卖去了哪里。
玉娘现在年纪大了,春风楼老鸹也不指望着她赚银子,把卖身契还给了她。可她没有走,盼着女儿能记得儿时的事,打听到春风楼,过来寻她。
韩攸宁摇了摇头,“不必了,只要出了襄平府,我们就安全了。”
路途凶险,她不想再连累玉娘了。
“那行吧。我去找文老爷。”
玉娘没有勉强,甩着帕子扭着腰走了。
可不过一刻钟,她又回来了。
她拉了把椅子坐到韩攸宁对面,团扇摇得呼呼生风,“陈大小姐还是太天真,你们两个小丫头没个长辈护着,长的又白净好看,一不小心就被人盯上了。即便换了男装也没用。”
“这清誉没了也就罢了,贞节没了也无所谓,命没了可就一了百了了。”
“与其这样,你们还不如跟我合伙开个青楼算了,我当妈妈,你们俩接客,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
韩攸宁说不过玉娘,她认定了的事,能说出一百个理由。且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玉娘扮作了她们的娘,韩攸宁是儿子,铃儿是女儿。
玉娘捏了捏韩攸宁粉嘟嘟的脸颊,“我哪里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子?”
她们没有留宿,从客栈后门又换了一辆马车,继续赶路。
第6章 到嘴的鸭子
襄平府。
一座极不起眼的宅院,院墙修得高大,却格外朴素,灰扑扑的石砖透着年代久远的破败。
可进了院子,却是别有洞天。
亭台楼阁,拱桥流水,奇花异草,似江南园林一般,处处透着精巧雅致。
一间布置奢靡的大厅里,胡知府身着官服,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大汗淋漓。
他已经四十多岁年纪,长得仪表堂堂,儒雅斯文,此时却是斯文全无,涕泗横流。
“侯爷,下官怎敢见财忘义,做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来。杀您的手下劫您的钱财,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呐……”
永平侯五十多岁年纪,长得精瘦,蓄着胡须。虽是文官,一身正气,此时眼睛却如虎狼一般,阴鸷可怕。
他咬牙切齿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恨不得拿刀砍了他,啖其肉,饮其血。
他精心筹划了许久,上要对皇上有合理的交代,下要应对各路虎视眈眈的政敌,左右还要顾及他的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