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被这泼皮无赖闹得好气又好笑,寿星唤道:“童儿,去林子里摘些桃来。”
山崖前自在吃草的白鹿闻声化作小童,头顶两个揪揪,十分乖巧可爱,应声“是”,急去桃林中现摘了三个殷红饱满的仙桃,用玉盘托着,绸布垫着,蹦蹦跳跳呈上。
颠倒数得只有三个,一天道人颇为遗憾:“来都来了,请我吃个桃儿又怎地,不要这么小家子气。”
寿星瞪道:“你还吃得少了?从前你随你那师父师兄一同来我蓬莱仙岛,回回在林子里一气吃个饱,不知糟蹋了我多少果子。”
禄星在旁边帮腔:“是哩,小时还是跟着师父来吃,及至长大,每每桃熟之时,不消尊长带,自家偷偷摸摸来吃——要我说,他这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说一天道人脸皮比城墙厚,当真没有说错,他非但不觉着惭愧,还笑嘻嘻的叫徒弟过来吃桃。
几个徒弟比他多些羞耻心,犹犹豫豫,不肯做这等不要脸皮的事。
小鹤已忍了许久,为着师父的颜面,不便直言他的不是,而今也忍不得,委婉劝告:“其实眠春山也种得有桃,不缺这几个,更何况老人家种桃不易……”
后半截虽未说出,但一切已尽在不言之中。
一天道人恨铁不成钢:“没出息的种子,师父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好处,送到嘴边都不晓得吃,还一门心思往外推,你以为蓬莱仙桃与眠春山山桃一般?山桃只好解渴,仙桃却能延寿,真真肉眼凡胎,不识蓬莱宝贝!”
羊生嘟囔道:“宝贝宝贝,你就知道宝贝,再是宝贝,也是人家种的桃子,怎么好去赚他的。”
悄悄看着那香喷喷的大桃子流口水,她比别人馋些,一见到好吃的,心里就痒痒。
然而看一眼师姐脸色,再看一眼师兄脸色,她忍住馋意,一语不发。
见小辈如此老实,三老惊讶道:“咦,这泼皮竟生得出这样的徒弟,莫非歹竹也出得了好笋?”
又忍俊不禁:“几个桃子值当什么,方才是与你师父玩笑,不要当真。”
一天道人也不惭愧,洋洋得意道:“听见么,主人家都开口相请哩,若实在不肯吃这延寿五百载的仙桃,不如拿来孝敬我,也省得浪费。”
“延寿五百载?”小鹤目瞪口呆,“当真如此神异?我只听说天宫有蟠桃,食之可以长生,没想到蓬莱也有一样的仙桃?”
寿星笑道:“我蓬莱仙种,取的便是蟠桃的根苗,二者同源而生,功效自然一般无二——这样的好东西,给了你师父,就如喂猪一般,尽都糟蹋了,若给你们这些小辈,方不误我仙家异宝。”
既然主人家诚心诚意赠桃,又有着延寿的功效,小鹤自然不再推辞,她先取过一枚,递给悄悄,再取过一枚,递给羊生,最后一个才留给自己。
分了桃,羊生与小鹤都揣在兜里,悄悄耐不住嘴馋,狼吞虎咽把桃子吃了。
这一吃就不得了,只一个桃,就将贪嘴的小妖醉倒。
懵懵懂懂打个呵欠,困意不觉上涌,眼中也眨出水花,模模糊糊看不清人。
顶着红扑扑的脸,悄悄嘟嘟囔囔道:“呀,为何……忽然间这般……这般瞌睡?”
一面说,一面脚下打跌,踉踉跄跄,似要摔倒。
小鹤连忙将她搀住,她却茫茫然望着小鹤,努力分辨片刻,脸上露出些许不满:“什么怪东西……拉拉扯扯,快把我放开,再不放……就、就咬你哩。”
然而话音未落,倦意汹汹而来,叫她抵抗不住,一头歪在小鹤颈窝,睡得死猪一般。
小鹤半拖半抱,不让她栽到地上去,慌慌张张问道:“师父,悄悄怎么昏睡过去了?”
一天道人嘲笑道:“不中用,吃桃子吃醉了。”
听到这话,羊生与小鹤不约而同暗想:亏得我没吃,不然就要在外头丢人。
既已如此,小鹤思索片刻,用手把悄悄一指,将她变作一条巴掌大的小白狗,毛茸茸,软乎乎,圆头圆脑,鼻子里打着轻鼾。
小白狗张着四爪,睡得人事不醒,小鹤将她揣进袖子,任她在里头睡个昏天黑地。
替徒弟赚了三枚仙桃,一天道人犹不知足,冲福星禄星露出贪婪嘴脸:“寿星都舍得仙桃,二位仙翁好意思干看?”
福星禄星吃惊道:“你好贪心不足!”
一天道人大模大样:“少来,今日便是上门来打秋风的,倘若不能如了我的意,莫怪我赖着不走,届时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恐怕破财破得还多些。”
遇到这样的泼皮破落户,纵有千般智计,也无可奈何。
福星叹道:“若非……也罢,我有一柄玉如意,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给他们玩耍玩耍也使得。”
把手一摊,现出一柄玉如意,那如意:温润生清气,玲珑透彩光。
一天道人却将信将疑:“当真可以逢凶化吉么?你有如意,也没防住我来打秋风,莫不是个样子货罢?”
福星气得立刻要把如意收回:“像你这样的瘟神,天底下有哪样宝贝防得住?既嫌是样子货,那就自去别家寻宝。”
一天道人眼疾手快,将如意收入囊中,厚脸皮道:“不嫌不嫌,几句玩笑话罢了,莫要当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