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抬起头,小鹤衣襟上的灰啊土啊眼泪啊鼻涕啊就映入眼帘,羞得悄悄刷地捂住了脸,口里嚷道:“好羞人,好羞人。”
为保悄悄颜面,小鹤捏个清尘诀,把身上脏污除去,说:“干净着哩,不羞。”
看了半天大戏,那群野鬼小妖都嘻嘻哈哈地笑,乱糟糟鹦鹉学舌:“羞不羞?”
“不羞!”
“好羞人好羞人!”
“不羞!不羞!”
悄悄急得直跺脚,却又拿人家无法。
还是小鹤出来打个圆场,对一群妖啊鬼啊道谢,说:“我师妹先前被山压了,诸位在此照看多时,多谢,多谢。”
陵鲤精好奇问道:“她怎么被山压了?”
小鹤解释道:“因我家里要建学堂,缺了一块空地,所以打算背几座山回去,却不想她人小力弱,一时失了手,才闹得如今这般。”
“嚯!”小妖小鬼都惊了一跳。
家里缺地方,就背山回去?
这这这……这是什么大户人家!
几只野鬼魂都快惊散了,勉强定住神,结结巴巴问:“神……神仙,您、您打哪儿来,要建什么学堂?”
小鹤和气道:“家师眠春山山神,要建个春山学堂,教些律法道德,天地正理,凡天下成精小妖,或玄门正道,都可来学堂听学——不收学费。”
面前的小妖听了这个好消息,霎时间高兴起来:“哎呀,我小姑姑就是眠春山的妖精,一直劝我搬去眠春山居住,若非家业难舍,早就搬过去了。”
“我四大爷在小春城当郎中,常常来信叫我娶个眠春山的女妖,将来好在那里落户。”
“我……”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说得热闹非凡。
唯有几个野鬼,见小鹤的话里没提到鬼,就问:“鬼可来么?”
小鹤摇头道:“鬼物自有阴司管束,到我眠春山来作甚。”
劝这几个野鬼:“总做孤魂野鬼也不是好事,不如早去投胎,我师父认得阎王爷,替你们超度超度也不是难事。”
几个鬼齐刷刷摇头:“不投胎,投胎了就要忘却前尘往事,还不如在荒野中自在。”
小鹤想了想,说:“既然如此,就多读些书,平日里勤加修行,日后或许可以去哪个庙里混个鬼吏当当。”
因师父就是个山神,小鹤同地仙儿打交道打得多,她可知道许多庙里都缺得用的鬼吏,正愁着去哪里找哩。
野鬼们受此点拨,也都喜不自胜,连连同她道谢。
说完了话儿,见天色已经很晚,该要动身回家。
小鹤看了看旁边那座山,同羊生讲:“这山好大,我俩一同使力搬回去么。”
羊生幽幽道:“亏你想起我。”
小鹤:“……我还没算你的账,你倒先阴阳怪气起来。”
见小鹤话风不对,羊生立刻服了软:“我说笑哩。”
天上一轮冰盘照着,山野间亮亮堂堂,两个人扛着一座指天插地的大山,翻山越岭奔向眠春山。
回到眠春山后,小鹤把悄悄寻到的这座大山放在了眠春山后边。
如此,搬来的山就共有三座,分别起名为怜春山,鸣春山,放春山。
一天道人一直在院子里等待,见徒弟都归来了,面上装作不知,实则特地来羞小徒弟的脸:“悄悄选的山好大,怪道出去许久,万没想到我最小的徒弟比前头两个大的徒弟还要出息。”
假模假样教训羊生:“你这个做师兄的,缘何连最小的师妹也比不过?你要反思。”
羊生“哼哼”两声,若不是小鹤在场,怕吃挂落,他定要说道几句。
可即便他什么也没说,悄悄已羞得不得了了。
她冲进卧房,扑地把门关上,又把脸埋进被窝,像条大青虫般羞愤扭动。
院子里,一天道人还装哩。
他故意拔高声调:“吖,悄悄怎么回房了,这才什么时辰就赶着要睡?”
悄悄都躲到被窝里,还躲不过他,她把两只手捂住耳朵,一个字也不肯听。
小鹤看不过眼,阻拦师父:“师父,你心知肚明,莫要作怪。”
一天道人装傻充愣:“什么心知肚明,一丝儿不晓得。”
小鹤不受他骗:“管你晓不晓得,只不许再招惹她。”
说完,她一扭身,也进了屋,抱着她那心爱的师妹哄去了。
羊生一脸酸溜溜地凑到师父面前,感同身受道:“看吧,就是个偏心眼子。”
师徒两个同仇敌忾地讲了会儿坏话,才各自散去。
等到第二天,睡了一觉起来,这桩事就差不多翻了篇,更何况人人都忙了起来,也就没工夫再说七道八。
羊生不是要招先生么,话一传出去,眠春山的妖精拖家带口,呼朋唤友都来了。
化得出人形的,就穿一袭长衫,戴一顶方巾,打扮得人模狗样。
化不出人形的,也把毛梳一梳,插两朵花来参选。
规矩大家都懂,并不争执吵闹,安安分分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到羊生面前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