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生此刻也看出神异,想到小鹤推自己的一巴掌,便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悄悄还想问些什么,却被小鹤掐了一把,不许她胡乱开口。
几个妖魔见到大河,正要过河来追,水面却突然生起大雾,金水河中白茫茫一片,一样也看不清了。
小鹤见到这般情形,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生出些许担忧。
抬头望了望天,她隐晦询问艄公:“老人家,这河中怎么突然生出雾来?”
心里其实已然知晓是哪个做的手脚,只是不知这样的手脚是否为上天容许。
艄公呵呵道:“客人不知,河中有几个成精的老鳖,每每修行之时,便要吞吐云雾,这回该是碰巧遇上他在修行,所以才有此异状。”
小鹤心领神会,满口应和:“是啊,碰巧,碰巧。”
忍不住又试探一句:“我等着急过河,幸亏遇到你老人家,不然就要耽搁功夫了。”
艄公拈须笑道:“小老人做这水上营生,只为养家糊口,客人不要少我渡资就是。”
言语间到了对岸,这里有羊生事先设下的玄鸟军接应,逃到此处,就已安然无恙了。
小鹤掏出几两碎银,交给艄公,把戏演到有始有终。
艄公摆摆手,说:“多了,多了,小老儿送人渡河从来只要十文,你们三个人,只需三十文便可。”
到底只收了三十文钱,便又撑着船篙,飘然远去,不知所踪。
河中白雾徐徐散去,看到河对岸的三个人,以及三人身后的兵马,妙观音捂着断臂,气了个倒仰。
华夫人故作遗憾:“哎呀,你怎么不把人看牢些,如今叫他跑了,又该如何是好?”
这番风凉话,更是叫妙观音暴跳如雷,七窍生烟。
第78章
那厢师兄妹三人经过这许多波折, 终于可以回到眠春山去。
远远地见着眠春山的影子,一颗紧绷的心忽然松懈下来,好像离家的孩子见到了家, 蓦然有了依靠,天塌下来也不害怕。
悄悄眼中包着两泡猫尿, 要掉不掉的, 她自己倒想憋住, 然而脚一踏上眠春山的地,就忍不住放声大哭。
看她一张脸上涕泗横流, 泪珠子一直淌到了下巴, 将脸抹得又丑又花,就知她是真伤心,真委屈。
小鹤拿一张手帕给她揾泪,柔声细语道:“这不是到家了么,还哭什么?”
悄悄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哭, 反正一看到眠春山就想哭。
这话说出去羞人,她便随意找了个由头, 哭哭啼啼道:“我的牙, 我的牙没有了。”
原本只是找个借口,没想到一提起这个, 她当真感到了伤心,眼泪更是稀里哗啦往下淌,“我缺了牙, 成了丑八怪了!”
小鹤给她抹了几遍泪,手帕都湿透了, 她脸上那两汪泉眼依旧咕嘟咕嘟不停往外冒水。
没奈何,只好捧着她脸, 叫她:“把嘴张开看看。”
悄悄抽抽搭搭张开嘴。
这一看,真是凄惨,她那铁齿钢牙如今已是七零八落,大多数都被硌掉了,留下空空的血洞,瞧着骇人得紧。
小鹤心疼得紧,就宽慰她:“不要哭了,回头我给你补一口金牙,包管比原本的牙还要好使。”
悄悄眨出一朵泪,看样子极不乐意:“不要金牙!”
一想到自己长了一口金牙,她就要被自己丑昏过去了。
“那便给你安一口银牙。”小鹤爽快改口。
悄悄还是眼泪汪汪的不乐意。
小鹤问她:“你到底想要什么牙,但凡我找得到,就拿来给你安上。”
悄悄伤心又怀念:“我想要原本的那些牙,我要真牙。”
小鹤哪里变得出真牙给她。
羊生却说:“要真牙,我这里有啊。”
他在袖子里左掏掏右掏掏,穿出一串辟邪手链,手链上正是悄悄曾经换下的牙。
都说狗牙辟邪,从血脉上来讲,悄悄也算得上是半条狗儿,她每每换下的那些牙,都拿来给师兄师姐做了手链。
小鹤一拍脑门:“哎呀,我这里也有哩。”
悄悄从小到大换的那些牙,大部分都在她和羊生这里。
然而悄悄依旧不愿。
换下来的牙都是从前的乳牙,哪怕挑挑拣拣也能用,她还是觉得嫌弃。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怨气满满的声音:“好徒弟,到家门口了也不说进来,只顾在外面讲闲话,当真忘了家里还有个孤寡老人。”
这个满口怨气的,自然就是一天道人。
这些日子他也很为几个徒弟悬心,虽然不能亲自出手搭救,却也到处联络狐朋狗友,请那些狐朋狗友留心着,在关键地方帮衬帮衬。
不然,小鹤几人哪有那么好的运道,真能碰上一个河神相帮?
经历了这些日子的磨难,如今再见到一天道人,小鹤打心底里亲近他,想念他。
一把抱住了一天道人的胳膊,小鹤就像那嗷嗷待哺的孩子见了娘,无比动容地唤了一声:“师父!”
这一声,唤得一天道人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往地上掉,几乎堆成一座鸡皮疙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