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出一天道人的虎皮作大旗:“这眠春山的山神,就是我们师父,你敢动我们一根指头,就要挨天打雷劈,有本事你就上来!”
听闻眼前这两个竟有个山神师父,娇娘暗自心惊。
她只是个山野妖物,到底没有与天庭叫板的胆子,气焰略收了收,然而依旧不服:“便是山神,也没有坏人姻缘的道理!”
小鹤说:“人家心甘情愿,才称得上是一桩姻缘,人家不愿意,你就是在耍流氓!”
也不知这山里的妖怪都是怎么回事,小鹤头一回入山,碰见两个妖精,一个讹诈小孩,一个欺男霸女,都不是什么好物。
她蓦然忧心起来:眠春山的妖精不会都如此罢?那眠春山成了什么地方,强盗窝子?
其实这也难怪,一天道人自从做了这个山神,没干过一天实事,除了教养徒弟,就是满到处晃悠。
光吃饷不干事,山中妖物少了约束,可不就由着性子,横行霸道起来?
小鹤暗下决心:回头一定要督促师父,叫他负起责任,好生做事。不然,哪天闹出祸端,上头治他个尸位素餐之罪,岂不是一家子都遭殃?
心中计划暂且不提,眼下却要想个法子,把被欺辱的狐狸救出来才好。
小鹤拿师父吓唬妖精:“快快放过狐狸,莫等我叫师父来拿你。”
娇娘心中有两分畏惧,却又舍不得交出手里这只油光水滑的灵狐。
因此咬着牙,任凭小鹤怎么说,绝不肯放手。
小鹤费尽口舌,实在说不通这个顽固不化的女妖,不由看向羊生,想同他计较个法子。
羊生接收到她眼神,似乎看明白她的意思,冲她微微点头。
小鹤:……
慢着,你明白什么了?
她还在发蒙,却见四周的草木忽然狂摇乱摆,沙沙怒吼,仿佛羊癫疯发作一般。
再一看,原来是羊生猛喝了一口风,又一口气把风吐出,直弄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把众人吹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小鹤踉踉跄跄,还在风中胡乱扑腾,就被一把抓住领子,昏昏然不辨西东。
娇娘被吹迷了眼,骂道:“小孽障使的什么邪法,把我眼睛里弄了沙子,变作个瞎眼的盲人了。”
她眼睛酸疼难忍,于是眯起眼用手背揉搓,好容易揉得不疼,再抬起头来,非但那两个小孩不见,连她另一只手里的狐狸丈夫也不在了。
女妖勃然大怒,跳着脚骂道:“遭瘟背时的亡人,竟公然拐带人家丈夫,简直无法无天!”
她伤心愤怒,捶胸嚎啕,独自一个留在原地,气得乱吼乱骂。
小鹤被卷在风里,昏头昏脑滚了半天,忽然脚下一空,从半空里跌下,咕噜噜滚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若非身下有个羊生做肉垫子,恐怕她要头破血流。
小鹤打着干呕,埋怨羊生:“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我快要被吓死了也!”
羊生纳闷:“不是你冲我使眼色,要我抢了狐狸跑路?”
小鹤:“……”
被抢来的窝里呆正巧跌在小鹤身上,他也头晕目眩,忍不住想吐。
小鹤慌忙喝道:“不许吐,若敢吐在我身上,就把你毛揪了!”
吓得窝里呆用尾巴塞住嘴,从她身上连滚带爬逃开。
或许太过慌张,他还把自家绊了一跤,摔了个嘴啃泥。
小鹤看他那副傻样,心说:这狐狸比羊生还呆。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四下里一看,已经到了家中。
院子里还如出门时一样,石桌上胡乱摆着几本经书,书页在风中沙沙翻动,桌子中央有半壶清茶,茶水早已冷透,散发出一股凉丝丝的茶香。
屋檐下挂着腊肉、腊肠、腊鸡、腊鸭,还有几双穿断绳的草鞋,翠娘晒了一匾山核桃,也在那里放着。
屋顶上斜躺着个人,正一颗一颗往嘴里丢花生,那人是她的师父一天道人。
嗯?
师父!
小鹤叫道:“师父,你回来了!”
羊生见着师父,脑子瞬间灵醒,嚷嚷道:“吃什么好东西,也分给徒弟一些,莫吃独食呀!”
一天道人睨他一眼,笑骂道:“你眼睛倒尖。”
自屋顶跳下,从兜里摸出两把炒花生,给两个徒弟一家分了一把。
小鹤剥了一颗,吃着这花生又脆又香,禁不住问道:“这个花生好吃耶,师父,你在哪里买的,赶明儿再买些回来当零嘴。”
一天道人脸不红心不跳:“不是买的,是我在好友那里吃饭,尝着下酒的花生香脆,特意抓了一些带回来,叫你们也跟着享享口福。”
小鹤:“……”
嘴里的花生立刻就不香了。
禁不住问道:“你出门做客,怎么还连吃带拿,也不害臊?”
一天道人理直气壮:“朋友有通财之义,吃他几把花生又怎么。”
小鹤由衷道:“你是真不要脸呀。”
一天道人把手一摊,说:“若不吃,就还来。”
小鹤装聋作哑,只当他没说过。
一天道人把两个徒弟看了几眼,见他们脸上嫌弃,嘴上不停,就发出些哼哼嘲笑。
他又把目光投向盯着花生流口水的灵狐,心里明知这狐狸的来由,却故作惊喜:“好徒弟,今天倒争气,竟打了只肥肥嫩嫩的狐狸来家,回头叫翠娘把这只狐狸整治了,做成辣子狐丁,咱爷仨在院子里摆一桌酒,热热闹闹喝它几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