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车门的同时也隔绝掉了外界的萧瑟秋风,树缝间的阴雨。
随着温热感而来的,还有悸动、懵懂、未知、惶恐、一丝胆战心惊、两分劫后余生,余下的只有不为人知的春心萌动和心向往之。
无人知晓。
容蝶紧紧抱住双臂,整个人呈一种环抱缺乏安全感的姿态。
神经绷紧到极致,还淋了雨,容蝶脑袋很泥泞,像是被浆料糊住了。
迷迷糊糊只听见车载唱片里播放着女歌唱家用沙哑声线深情款款地演绎着旧曲:
Killing me softly with his song/Strumming my pain with his fingers
Singing my life with his words/Killing me softly with his song...
他用歌声将我温柔处死/他用指尖拨动我心苦楚
他用言语吟唱我的一生/他用歌声将我温柔处死
容蝶记得,这是她年幼时曾听过的曲子,从父亲的唱片机里,但是为什么今夜会如此巧合地再次听见?无从得知,她也无暇去考究。
她应该是冷,即便车内温度适宜,可是她浑身都湿淋淋的,衣服浸泡了雨水黏在肌肤处,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座位因为她已经被弄湿,司怀衍毫无顾忌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一点不在意他的衣服同样被沾湿。
紧接着,容蝶认命般地缩在他的怀里,“救救她。”她用极低的声音呢喃着说。
“求求你,救救她。”
在容蝶主动靠近怀里的一瞬,司怀衍的肢体是僵硬的。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忐忑心情,只觉得颤栗。
心脏的跳动震荡间,他透过容蝶漂亮精致的耳廓,雪白的脖颈,仿佛看见了梦的尽头——梦尽头有无尽斑斓的岁月长河。
这是他等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姑娘,如今却以这样的一种温驯又柔顺的姿态伏在他的怀中。
叫他如何还能放手。
容蝶沉默地将自己的所有不堪都暴露在司怀衍的面前,祈求着他能救一救她那无可救药的母亲。
太累了,她真的太累了,只想躺倒,只想睡觉。
祈求声一遍遍地响起。
“令堂那里,我已经安排人去手术。”司怀衍说。
言辞最深处是一点薄凉,为什么要救呢,你明明连你自己都救不了,男人的瞳孔里浮现异常妖冶的颜色。
容蝶在他的怀里挣动了一下,渐渐的不再出声,而是蜷缩得更厉害。
司怀衍的眼底划过一抹不忍,宛若深海最深处的涌动归于平和。
“不用担心,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就好。”他承诺。
熬到天亮,这一夜就算过去。
那些她从来没有拥有过的金钱,足以决定生死的地位和财富、在走投无路的败局之际,终将被一棋杀穿——
容蝶极其疲倦,又淋了雨,眼眶被雨水浸泡,火辣辣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在睡醒弥留之际,恍惚间好像听见男人说。
“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让你跟我在一起。”
很抱歉。
小满。
是你自己选择又一次跟我扯上关系,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将你与我捆绑在一起,如果可以,我希望是其他的方式,而不是因为这样。
虽然卑劣,但是我再也无法等待下去。
他欺压下来的眉眼,以及掌心的温度,那样灼热却又充满眷恋。
前排开车的左周很懂人心地拉下车内挡板,隔绝掉后排发生的一切。
车轮滚滚,驶入无边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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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蝶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在如此逼仄惶恐的环境里,她做了个梦。
梦境的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她不会认错,是她小时候去她爸工作的私人医院,那时候的容爸工作体面,还有一间专门的办公室。洁白的瓷砖,干净澄澈的窗户,一尘不染的窗台上还有两盆开花的仙人球,容蝶经常就睡在里面,支一张小床,床上是鹅黄色的毛毯。
可是后来,毛毯子忽然之间被血迹给弄脏,梦境也开始变得诡异窒息起来。
她猛地睁开眼,醒来时车子已经稳稳当当停入库,巨大无比的地下车库内停着数不清的豪车。
她抬眼,入目是男人一截好看的下颌,菲薄的唇沿。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似乎一直在等着她醒来。
心跳得有些快,她还没有厘清现实与虚幻。
左周穿一身金牌小开标配的黑色马甲背心,很懂人心地负手站在车门外,静静等待车内有任何指示传来。
“醒了?”司怀衍垂下眉眼问,嗓音低沉。
这一声问询将容蝶骤然拉回现实里,她忽然起身从他怀里挣脱,抱住生疼的脑袋。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司怀衍说。
后悔吗。容蝶不认为自己有反悔的余地。
在砰砰砰,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里,她缓缓松开了双臂,脆弱又坚决地说道:“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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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地下车库直达的通道,踏入电梯,容蝶一路往上被领进奢华无与伦比的公馆,她有些发憷这样的环境。
不是上一回她留宿的地方,而是一个更加富贵骄人的住所。